寨子的最后一进院落,有一株需要数人才能合围的银杏树。银杏树不远处,有一个六角凉亭,有两个人正坐在亭中喝酒。
正深秋时节,晚风细雨下,纷纷扬扬地飘落的银杏叶,犹如一只只金黄色的蝴蝶。
喝酒的人,正是崔文长和一个老者。
老者叫崔权,八品武者,是崔彬的堂弟,也是崔氏一族的长老之一。只不过,他因常驻秘密据点,不为外人所知。
凉亭的石桌上,已经有数个空的小酒坛子,两人显然对饮很久。
崔文长的眼睛越喝越明亮,看着院中飞扬的银杏叶,叹道:“多好的雨夜,多美的精景。”
崔权无奈地笑了,这个族侄什么都好,就是爱喝酒,爱风雅,不熟悉的人,根本想不到他还是崔家神策军的参将。
发了一阵感叹,崔文长又道:“权叔,都过去这么久了,您说,这孟惊寒还会不会来?”
崔权笃定地道:“不出意外就会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崔文长问:“您就这么肯定?”
崔权反问:“你觉得不会来?”
握着小酒坛子,又灌了一大口酒,顿觉内心舒畅无比,崔文长才道:“是的,毕竟这个消息太假了,我都搞不懂我爹在想什么。”
崔权笑道:“这就是家主的高明之处。”
崔文长“噢”了一声,示意崔权继续。崔权便问:“你说,孟惊寒千里迢迢回到镶龙帝国,是不是为了孟朝晖?”
崔文长点头。
崔权又道:“他如果不回镶龙帝国,我们除了追捕,也拿他没辙。既然他回来了,说明他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对于这样的人,消息假不假并不重要,假消息一样可以引他入瓮。”
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崔文长举起小酒坛子敬了一下崔权,笑道:“权叔,您这一番话,可是给我上了一课呀。看来,人性和人心这个东西,确实值得好好钻研一下。”
崔权点头道:“一切计策,都是人性和人心的预判。文长,那我问你一下,如果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
崔文长脱口道:“我可不会上当。”
崔权意味深长地看了崔文长一眼。
崔文长意识到不对,连忙又道:“人当然要救,但要讲究智慧、策略。我觉得,无脑冲动,只会适得其反。到时候人没救成,自己反而也成为阶下之囚,得不偿失。”
崔权多少有些失望,摇头道:“文长,做人不能只讲利弊,应该是有所为和有所不为。这个世界上,最不缺少的就是聪明人,但最缺少的是重情重义、舍生忘死的人。如果人人都趋利避害,那将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崔文长放下小酒坛子,起身执礼,道:“权叔,文长受教了。”
崔文长将来是要做家主的,崔权也不好多说,点到即止。他示意崔文长坐下,拿起小酒坛子道:“来,喝酒。你难得今天来这里,咱们不醉不归。”
又喝了一会儿,崔文长已有几分醉意,便仰坐在凉亭的栏杆上,看亭沿下落的雨滴。
这时,寨子里响起示警声。
崔文长霍地坐起,道:“权叔,出事了。”
崔权淡定道:“无妨,我们布置这一切,不正是等人来吗?”
崔文长笑道:“也是。”复又躺了下去。
没过一会儿,便有一黑骑飞奔而来,报告道:“大公子,权老,监狱出事了。”
一听监狱出事,崔文长又坐了起来,问道:“什么情况?”
黑骑回道:“叶佐领带着属下等人去巡岗,看到监狱岗位空无一人,心想出事了。跑进通道,果然发现四名兄弟的尸体。我们连忙下去,刚走到夹壁,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看到一人从铁门走了出来。叶佐领拦下那人,问是谁?那人不答,就和叶佐领厮杀了起来。叶佐领似乎不敌,叫我们示警,我便跑了出来给您报信。”
崔权听完,气机一运,人腾空而起,向着监狱急急赶去。崔文长回过神来,也跟了上去。
崔权先到,崔文长后到,一前一后落在监狱通道口。
孟惊寒早已经解决了战斗,那个叶佐领不过六品武者,只因是炼体高手,才多缠斗了一会儿。等他出得通道,看到崔权,不由得目光一凝。这老者的气息,和夏又川一样浑厚。
崔文长低声道:“权叔,这就是孟惊寒。”
听崔文长一说,崔权眼睛一亮,笑道:“你胆子不小,竟然还真的敢来。不过,来了就留下吧。”
孟惊寒没有说话,暗自戒备。
崔权见对方不说话,也懒得开腔,便静静地打量着,反正也跑不了。不过他内心还是有点欣赏孟惊寒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是一种勇气。
最重要的,是年纪轻轻就已是七品武者,浑厚的气机,即使与他相比也是不相上下。
在双方对峙的间隙,早有黑骑下到监狱里查看。待看到荆泽和叶佐领都死了,那黑骑不由得冷汗直冒,脚步慌乱地跑了出来。
崔文长眉头一皱,问道:“下面什么情况?”
黑骑低头道:“荆都统和叶佐领等人都死了。”
崔文长震惊道:“什么?”
黑骑回道:“荆都统被人废了气海,自刎了,叶佐领则是被人劈成了两半。”
荆泽都不是孟惊寒的对手?崔文长大为意外,他自己也只初入六品,对付孟惊寒完全不够看,于是向崔权道:“权叔,看来这有您老出马了。”
崔权点点头,荆泽死了,对崔家也是一个打击,要是不拿下孟惊寒,那就有点损失惨重了。于是,他拳头一握,一股强大的气机立刻附着其上,人窜身而出,照着孟惊寒就是一拳。
拳气过处,形成一阵巨浪,声势惊人。
孟惊寒不敢懈怠,体内气机一涌,夫宰立刻金光大作。接着,他握着夫宰朝前一斩,一道加持爆发力的虚实剑意,也迅猛无比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