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垅两依依。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
万贞儿身体疲惫不堪的斜靠在井石旁,连着七天的浣洗,手指早已经新伤旧伤,惨不忍睹,手上的脓包早不知破了多少,又新结了多少。这么大的动静,朱见深不可能不知道,但是却一次也没有来看过她。她看着受伤的双手,心下疮痍,也许,太子再也不是她的靠山了。
万贞儿轻眯着眼,不敢鼾睡,真的是身心交瘁了,只想小歇一下,只一下就好。
“你怎么在这里?”一个声音猝不及防的响起,吓得万贞儿整个惊起身,在看到熟悉的身影后,恭敬的请安:“大人圣安。”
他倒无所谓的拿起我身边的水桶:“怎么跑这么远来挑水,东宫没有水了么?”
万贞儿立即上前抢过水桶,谨小慎微的疏远距离:“还是奴婢来吧,不麻烦大人。”万贞儿心里明白,不管事情是不是因他而起,还是尽量避免的好。
手因为突然抢过水桶,不小心压破了手心里的水泡,痛的万贞儿忙丢下了水桶,只见清水洒满了一地。万贞儿心痛的看着地上的水,这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舀上来的水呀!
万贞儿扶起地上的水桶,忽然手上一个抓劲钳住了她。
男人挤起剑眉,一脸严肃:“万贞儿你的手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
听到眼前男子叫了自己的名字,万贞儿愣了一下,却又自嘲式的摇了摇头。之前太子的抬举,怎么会有人不知道她。万贞儿用尽力气收回手,卑微的跪地:“是奴婢不小心弄伤的。”说完,拿起桶逃跑似的要走。
男人拦住了万贞儿,抢过万贞儿手里的水桶:“手都伤成这样了,还怎么打水。”说着,就要朝水井走去。
万贞儿卑微的跪在他面前,低头道:“奴婢求大人不要管奴婢,奴婢可以自己挑水的。”
男人一脸不解:“你这是干什么,只是挑个水,没必要吓成这样,快起来。”
万贞儿跪地执拗不起:“还记得大人曾跟奴婢说过,要为期盼的人好好活着,奴婢真的很谢谢大人的暖语,所以求大人就当不认识奴婢,让奴婢自己来挑水。”
男人一脸探究的巡视着万贞儿:“你是不是被宫中主子惩罚了?”
一语被他道破,心里只剩委屈的泪水。
男人见我不答,终于明了的看着万贞儿:“是不是兆华公主!”
万贞儿惊异的看向他,多少天的猜测终于有了答案,果然是因为他,才得罪了公主。
“她太过分了!”男人毫不避讳的咒骂。
这时,漪涵冲了进来,不分青红皂白的跪在男人面前:“大人饶命,不管姐姐犯了什么错误,都请您饶过她,我愿意替她受罚,她已经好几天都没睡觉了,实在折腾不起了,还请大人饶命。”
万贞儿惊慌的扯住漪涵的衣服:“漪涵,不得造次。” “大人饶过漪涵,她还小,不是有意无理的。”
男人走到漪涵面前,一脸严峻:“你说她已经好几天没睡觉了是怎么回事?”
漪涵唯唯诺诺,但还是大着胆子如实说道:“兆华公主让她一个人洗所有人的衣服,洗不完不准睡觉,并且不准用浣衣房的水,只能用颐华殿的水,所以,她每天从这挑水回去洗衣服,身心疲惫就不用说了,更是七天都没好好睡觉了,她……”
万贞儿像是犯错被抓包的局促,疾言厉色打断漪涵的话:“还不住嘴,大人面前不得胡言乱语。” “请大人不要胡听漪涵的话,只怪奴婢笨拙,惹怒了公主,才受此惩罚,奴婢是甘愿受罚的。”
只见男人表情复杂的看着我,猜不出他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他轻启薄唇,像是问万贞儿,又像是自言自语:“宫里的婢女都是这样活着吗?只能一味的服从吗?”
多么悲凉的一句话,万贞儿的眼泪流进了心里,自从进了这皇宫,万贞儿就要牢牢记住,什么是服从,什么是卑微,什么又是残酷,接受命运总比一堆骸骨要好命些吧。
忽然,一个傲慢的声音打断了一刻的沉寂,这个声音让万贞儿机警的抖了一下。
“大晌午的,这小小的颐华殿还真是热闹呀!”宫门口,兆华公主携着两个宫女移步进来,她今天着了一件水蓝色的锦纱裙,别有一番小女孩的清亮。
兆华先是一脸天真地看向男人,见男人一脸严峻的表情,就看着跪在地上的万漪涵,最后,眼睛锁定住了万贞儿:“怎么又是你,惩罚还没结束,就又惹出事端了,难道本公主说的话你都当耳边风了么?”说完,就要抄手打向我的脸颊。
此刻,万贞儿再次体验着刚刚入宫时的卑微。万贞儿闭紧了双眼,等着那一巴掌的降临,但却迟迟没有落下来,睁开眼,正看见男人握紧公主的手腕,一脸的怒颜。
公主满面怒容地看着他:“你为了她竟敢阻止本公主。”
“臣不敢,臣只是觉得这会有损公主尊贵的身份。”男人的语气虽有恭敬,但神情却很放肆的怒瞪着兆华。
兆华甩开手,怒目圆睁地回瞪着他:“你每次都要这样么,非要跟我作对保护这些宫女。”
“那是因为公主每次都用残忍的方法折磨他们,臣只是看不过去。”男子一脸淡漠的说着。
兆华气的满脸通红:“我残忍?明明是他们下贱不怀好意的想要一攀富贵,我只是整顿这些有邪念的下人而已。
男人不卑不亢的盯着兆华:“就算是下贱,他们也是人,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也有亲人盼着他们能好好的活着,而不是让你们来这样作践他们。”
“你!”公主早已气的语结,只剩上气不接下气的瞪着眼。
跪在地上的万贞儿,听着争吵,脑子里却是一幕幕的过往。
兆华目光狠戾的瞪了万贞儿一眼后后,一吐闷哼后,怒焰冲冲地跑出了颐华殿。
万贞儿心里暗道不好,兆华最后那一眼,恨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了,毕竟她一个公主因为一个宫女而很没面子的被人数落,多少脸上挂不住,再加上她早就恨透了自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看来这一遭是躲不过了。
万贞儿暗自也替眼前的男人捏了把汗,他竟然敢这样顶撞兆华公主,难道就不怕公主一状告到太后那,他就麻烦了。
正想着,男人已经拿起了水桶,万贞儿反应过来,冲到他面前,一脸的冷漠:“奴婢求大人让奴婢自己来,奴婢只想好好活着完成惩罚,求大人成全。”
没等男人反应过来,我一把夺过水桶,之所以冷漠,只希望他知道,自己是不需要任何人来帮忙怜悯的。
果然,男人没有阻止我,只是复杂的看向我,有愧疚,有怜悯也有心疼。
万贞儿心里暗讽自己,他可怜自己是真的,怎么会有心疼呢,只是那一眼的深邃如同秋盉言。
万贞儿漠视的走向水井旁,忍着手痛摇起水井绳,手心处有一个水泡再次破裂了,漪涵马上上前帮我摇着水井绳。
等水桶盛满了,漪涵就要帮着拎,万贞儿却摆摆手阻止着:“我自己可以,让公主知道了,你就要挨打了。”
漪涵终于忍不住的哭着:“你的手已经都流血了,贞儿姐姐,我不怕挨打,你就让我帮你拎吧。”
万贞儿眼神冷漠的看了看漪涵,强硬的阻止着,却没注意身后的男人激动的轻颤了身,手指木木地曲卷着,眼神都是缠绵悱恻的悲恸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