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这一日,忽的起了大风,狂风漫卷着乌云,将整个京城笼罩在昏暗之中。夜里,于谦斜依在榻上,手边还握着一卷兵书。他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就必须要有胜利的把握,若是败了,来日一定身首异处,不得好死。白日在大殿上的指点江山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是如履薄冰。调动的那些军队,只能期盼着能够如期抵达,以解京城之困。心中不停的思忖着,脑子里飞快的筹划着。
一夜的暴雨让整个京城看上去干净极了。早晨,于谦站在宫门口等候上朝的时候,总觉得身后有很多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只是自己一回头那些目光就不见了。于谦心下疑惑,但终究没有开口。只是,这一日,注定了不会平静。
朝会依旧如往日一般进行着,坐在龙椅上的朱祁钰看了看殿中站着的大臣问道:“众爱卿,可有本要奏?”本以为解决了迁都之事后,这些大臣们能消停消停的。可是,偏偏就是天不遂朱祁钰所愿啊!
“臣,有本要奏!”一声高呼,殿中所有人都看向了都察院右都御史陈溢。
“爱卿所奏何事啊?”朱祁钰压住了心中的不悦开口问道。
“皇上,王振这个太监,仗着太上皇的喜爱,祸国殃民,作恶多端,害得太皇上身陷敌营,如此恶行之人,不灭其族不足以安人心,不灭其族不足以平民愤!故而,臣恳请皇上下旨,灭了王振一族,以安抚天下将士和百姓的心!”陈溢厉声说道。
“是啊,皇上,微臣附议,一定要将王振一族满门抄斩啊!”也不知道是谁开口随声附和着。
听到有人附和了自己的奏请,陈溢越发的激动,开始数落王振的罪行,一桩桩、一件件让人听了不禁的惊叹,一个太监竟也能如此的横行霸道。陈溢更是越说越气愤。于是乎,一掀衣袍坐在了地上开始恸哭,一边哭嘴里还一边骂着已经在阎王爷那报到的王振。
而朝堂上,那些曾经受过王振欺负的大臣们也都不顾礼仪的开始七嘴八舌的说起了王振的不是,群臣激昂的要求朱祁钰将王振一族千刀万剐,似乎这样才能一解他们的心头之恨。一时之间,朝堂上,上奏声,骂人声、痛哭声此起彼伏,纷乱程度比早市还要热闹。
朱祁钰扶着额头,皱着眉,看着这一屋子呜呜泱泱,吵吵闹闹的大臣,头都开始疼了起来。他知道,这些文臣们平日里受了王振的不少气,今天要是不让他们说个痛快,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呢。罢了,罢了,让他们闹吧,闹够了就安静了。朱祁钰心里想着,也并不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就只是看着。
忽然,整个朝堂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站在大殿里的大臣们都用一种可怕的眼神盯着朱祁钰,朱祁钰一脸懵。看了看身边站着的太监,太监努了努嘴,指了指朱祁钰。哦,原来弹劾的人已经说完了,都在等着他的裁决,归拢归拢所有的意见,其实也就一条:杀其同党,灭其全族。
朱祁钰心想,什么情况,我这刚登基就要让我大开杀戒啊!不行,我得回去好好想想再说。于是开口说道:“百官暂且出宫待命,此事今后再议。”
原本想着平息此事,却不料这就话一出整个朝堂顿时炸开了锅,百官完全不干,不理会坐在上位的朱祁钰,开始纷纷上奏。
“皇上,此事无需再议啊!”“再议?何时再议?再议又如何?再议之后再议?”……
一石激起千层浪,朱祁钰看着殿中站着的这些大臣们,心里有点发憷,似乎今日若不将王振灭族,他们就要将自己从这个位子上拉下去啊!
大臣们看着坐在皇位上的朱祁钰,心里都在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他们知道,若是今日不将此事做个了结。那么来日就更难撼动王振一党的根基了。王振一党一定会继续把控朝政,整个朝堂又将会落入宦官之手,一片乌烟瘴气。
就这样,皇帝和大臣僵持着,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气氛一下变得紧张了起来,朱祁钰看着那些平日里书生气十足的文官们今日一个个都目眦欲裂的看着自己,若是自己不能让他们如愿,似乎就要被他们生吞活剥了一般。
朱祁钰脸色有些发白,藏在袖子里的手掌也开始不停地出汗。而站在一边的太监金英更是没见过如此场景,吓得已经开始不停的擦汗了。朱祁钰知道,今天一定要做出决定,不然这些大臣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朱祁钰心下忧思,正想着要怎么妥善处理这件事。这时,一个格格不入的声音打破了大殿的沉寂,点燃了大臣们压抑许久的怒火。
“你们这些个蠢货,竟然敢如此的辱骂王振大人,想来都是不想活的人了,是吧!”锦衣卫指挥官马顺突然出声大声呵斥着殿中百官。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在殿上放肆!”陈溢怒喝着。
“哼,你是个什么东西,咱家有太上皇的谕旨,可训斥百官!”马顺得意洋洋的说着。
“你这个奸贼,平时就助纣为虐,倚势作威,帮着王振干坏事,今天王振都已经死了,你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户科给事中王竑说着一把抓住了马顺的头发,将他摔翻在地。紧接着,就看着王竑将摔倒在地的马顺撕住,用自己手中的朝笏狠狠的朝着马顺的脸打去,打着打着不解气,顺手将朝笏丢在一边,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王八拳。这一套拳法打得马顺顿时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就在大家觉得十分解气的时候,王竑竟然干出了一件让百官瞠目结舌的事情。只见王竑气急了似的,抓起地上的马顺,一口咬下了马顺脸上的肉,顿时,马顺一脸鲜红。马顺也被王竑的这一举动惊呆了,他没想到平日里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文官居然如此的胆大。他不仅敢在皇上面前动手,而且还咬下了自己脸上的一块肉。顾不上疼痛的马顺刚想开口辩白,就又被王竑一脚踹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