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总是漫长的,特别是出征以来的夜晚。英宗走出帐外,看着难得宁静的夏日夜晚。不禁想起了从前在宫里的日子,那段和浚儿一起看天空的闲暇日子。漆黑的天穹里布满了点点生辉的星星,显得格外耀眼。一轮明月高高地悬挂在空中,淡淡的光像轻薄的纱,飘飘洒洒的,映在河面上,像撒上了一层碎银,晶亮闪光。而夏夜的风也是令人期待的,徐徐吹来,格外清新,凉爽。躲藏在草丛中的青蛙也开始放肆了起来,“呱呱呱”地叫个不停,依附在树干上的蝉也不认输,“知知知”地在叫;也不知什么时候萤火虫也飞了出来乘凉,在树上一闪一闪地,特别地好看……想到这里,英宗的嘴角难得扬起。
可是,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了彭德清晚膳后跟自己说的那番天象之语:
天象分为三垣二十八宿。三垣又分为上中下三垣。垣是星官名。上垣,太微垣,中垣,紫微垣,下垣,天市垣。二十八宿,东方青龙七宿是角、亢、氐、房、心、尾、箕;北方玄武七宿是斗、牛、女、虚、危、室、壁;西方白虎七宿是奎、娄、胃、昴、毕、觜、参;南方朱雀七宿是井、鬼、柳、星、张、翼、轸。太微垣是三垣的上垣,位居于紫微垣之下的东北方,北斗之南。如今月亮侵入太微垣的所在天区,预示君王孱弱,臣属强大,四方的军队无法节制。同时,近日彗星频繁侵入太微垣的所在天区,这预示天下将改朝换代;而且隐隐有陨星侵入天庭之兆,这预示将有新的君王即位,如若等到变星运行到五帝的所在天区,这将是大凶之兆啊,预示国家灭亡,君主被杀。还有就是近日一将星越发的璀璨,帝星变得黯淡,后又贪狼西移,恐王室不保……
回想到这里,英宗忽然觉得呼吸都变得沉重了起来,他捂着胸口走进了帐内,和衣躺在了榻上,想着王振今日的话,叫来了身边的小金子,让他传旨明日更改行军路线。
翌日,天将明,英宗一夜无眠,早早的就起身看着朱勇等将领在点兵,准备开拔。许是英宗灼灼的目光,让朱勇意识到有人在看自己。他转身一望便看到英宗在远远的看着自己。虽然,对英宗频繁更换行军路线之事很是不解和不甘,但还是叹着气朝着英宗行了军礼。
队伍在前往宣府的路上的赶着,整个队伍因为不停的转换路线连日奔波,将士们都疲惫不堪极了。经过几日的日夜兼程,眼看着就要进入宣府了,瓦剌大军忽然奔袭而来。这让整个军队都措手不及,因为疲劳和缺水缺粮,让本就战斗力弱于瓦剌大军的明将士们更是难敌瓦剌。
13日,也先袭击长途辗转、饥渴疲惫的明军后卫吴克忠部,可是因为吴部匆忙交战,不久便全军覆没。这一战报的传来,让英宗更加担心之后的局势。为了能够阻挡也先大军的凶猛攻势,英宗派出朱勇率三万将士阻击瓦剌骑兵。只可惜这朱勇有勇无谋,在进军鹞儿岭时,上了瓦剌军诱敌深入的奸计,在两山之中将朱勇部队杀掠殆尽。
战争一触即发,硝烟弥漫,身后紧追不舍的也先,让英宗心中甚是担忧。这时天刚过午,明英宗车驾已经到达土木堡,离怀来城还有二十里路程。众人请求明英宗赶快入怀来城,但是明军尚有两千辎重未到。而王振为了彰显英宗御驾亲征的派头,便命人在城外等待。兵部尚书邝埜上书请求车架疾驰入关,以严兵殿后。王振听后怒斥道:“腐儒安知兵事,再妄言必死!”邝埜听到王振的话后气愤的大声说道:“我为社稷生灵,何得以死惧我?”王振听到邝埜这话一出越发的生气,呵斥身边的将士将邝埜赶了出去。当夜,在王振的一意孤行之下,英宗同几十万大军在旷野就地露营。
这一夜,看似风平浪静一切安好。可是黑暗下涌动的是也先的野心勃勃和英宗的焦头烂额。夜黑风高,趁着夜色的掩饰,也先的大军在黑暗中迅速的移动着,凭借着自己在野外生存的能力,很快瓦剌军分数路包抄而来,将土木堡包围。
只可惜,奔走了一天的明军并未来到也先大军会马不停蹄的追赶自己,只可惜一步走错,步步皆错。一步之遥,此生命改。
第二日,天微明,明军忽然发现了围而不攻的也先大军,顿时军心大乱。王振听着探子的回报,心下也慌了起来,后悔自己昨夜的一时意气之争,使得大军如今陷入了危险之中。
土木堡地势高,无泉缺水,虽然在土木堡之南十五里处有河,可是却被瓦剌军占据,将士被困原地,饥渴难耐,王振赶紧命将士们掘井取水,可是天不遂人愿,挖井二丈仍然不见滴水。由于忌惮明军的人多势众,也就不敢贸然发起攻击,就这样双方军队僵持着。奸诈的也先遣使诈和,并主动撤离,以麻痹明军。英宗看此情景赶忙找来王振商议,王振头头是道的说着:“怕是那也先老儿怕了您了,再说了咱们这几十万的将士也不是摆设,他也先就算是再厉害,咱们在人数上都占有着绝对的优势,他后退了,正是咱们撤退的好时机,万一那也先老儿反悔了,咱可就错失良机了。虽然撤退有损颜面,但是将士们都已经几日无水可喝了,要战咱们也得用最好的精神去战。”听着王振的分析,明英宗不疑有诈,于是叫曹鼐起草诏书和也先议和。王振也下令移营就水,当明军大军移动时,饥渴难忍的军士一哄而起,奔向河边,人马失序,可是走了才三四里路,突然发现瓦刺大军又出现了。举着弯刀的也先大军一边挥舞着手中刀一边还喊:“放下武器不死。”结果大军竟没有一人作战,纷纷解甲丢刀,四下逃散,自相踩踏。这一战,英国公张辅,泰宁侯陈瀛,驸马都尉井源,平乡伯陈怀,襄城伯李珍,遂安伯陈埙,修武伯沈荣,都督梁成、王贵,尚书王佐、邝埜,学士曹鼐、张益,侍郎丁铉、王永和,副都御史邓棨等,皆战死。
“满怀壮志向前冲,怎奈误入绝境中,心灰意冷消磨志,残阳能否再东升……”看到眼前的一片狼藉,感到突围无望的英宗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索性跳下马来,面向南方,盘膝而坐,等待也先的到来。
“皇上,皇上,救救微臣……”身后王振的呼喊声绝望的传来,英宗竟连回头看看的勇气都失去了,他知道,就算自己回头也是无用的。樊忠高举的双锤,不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移开,因为成王败寇,自己早已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君主,而是遭万人唾骂的昏君。
一声重重的锤击声,结束了王振的生命,也结束了英宗的皇帝之命。人生重要的改变,或许都源于一个重要的转折点,而对于英宗的转折点就是这场一败涂地的土木堡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