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小舅是什么性格,姜黎自然清楚。
姜槐序真不是什么懒汉闲汉,能吃苦性格也坚毅,真让他下地干活,他也没什么不能干的,不光能干还都能干好。
他只是不甘心一辈子都这样麻木地劳作着。
比起种地,赚钱和有冒险的工作,对他的吸引更大。
用老一辈的话来讲,那就是骨子里头不安分,不撞到南墙不晓得回头。
“你说赚工分?”姜槐序听姜黎说上工也能赚钱,立马就摆了摆手,“你们这些学生娃只知道跟着口号走,学校是把下乡宣传得很美好,但事实哪里是那样,我来给你算算账啊。”
他们所在的石硚公社地处近郊,离省城不过隔了两个公社,地理条件相对较好,交通方便,有搞工副业的先天优势。
但即便是这样,他们大队十个工分,也就能算到五角到六角钱。
一般来讲,壮劳力一天是十个工分,能干的妇女顶壮劳力用,老人和儿童的工分则是比较少,顶多是壮劳力的一半。
当然,如果上工时间多,像浇灌那几天,半夜还需要有人看水看田的,值班的人会每天酌情加一到二个工分。
一年虽然有三百六十五天,却不是真能干满三千六的工分,大雨、大雪、农闲和春节假的时候,不外出劳动是没有工分的。
“我就算他一年挣满三千六的工分,一个壮劳力满打满算也就挣二百一十六元钱。”姜槐序抛开来算。
一家当然不止一个人,现在农村孩子生得多,各家至少有二到四个壮劳力。
可不是所有壮劳力都勤劳肯干,而这些钱,一半要用来购置全年的口粮的,再加上平时日常生活开销,人情往来,病痛伤药……
一年到头,能落到手里的真没几个钱。
不倒欠大队的账都是好的。
姜槐序越算越觉得没盼头,难道他这一辈子,就上着工,相个亲,结婚盖房间子,再生两个娃就是一辈子吗?
“你那天跟我出去一趟,赚了多少钱你自己心里也有数。”姜槐序无奈地看了眼姜黎。
人要是一辈子就有眼前的世界也就算了,偏偏姜槐序读了书,也接触到了利益涌动的黑市,哪能真正地安于现状。
“那按你这么说,我们这些老农民,都不要活了,都像你一样,去倒买倒卖得了。”向国华从地里回来,恨不得拿手里的扁担扑姜槐序一下。
姜槐序缩了缩脖子,敢怒不敢言。
他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这些年下乡来的知青,哪个不是眼泪长流,打心眼里盼着能早点回城里去,人向往更好的生活,有错吗?
“大舅,我想今年照常毕业,到咱们大队来当知青。”姜黎没理姜槐序,把在心里斟酌了一天的打算,和盘托出。
说完,姜黎看了姜槐序一眼,扬唇一笑,“我和小舅想法不一样,我觉得广阔天地,确实大有作为。”
这反调唱得,姜槐序当即就跳了起来。
姜槐序倒不生气,就是忍不住下意识伸手去探姜黎的额头,这傻孩子,该不会是跑了趟淮市,给累傻了吧!
向国华听得眉头一皱,下意识就要反对。
还没开口,向美华和姜爱华姐妹出现在门口,脸上表情惊讶,显然也听到了姜黎的豪言壮语。
今天晚上吃团圆饭,向美华姐妹提前回来帮着干活。
“大姨,小姨。”姜黎甜甜地喊人。
向美华心里活泛地盘算开来,如果姜黎回家来插队,那厂里的房子,是不是就可以空出一间来,让周宏住进去。
姜爱华则是满脸不赞同地看向姜黎,“你还小呢,先好好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