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庄大门紧闭,前几日挂的灯笼也灰漆漆地黑着,醋房自个儿沾了浆糊贴了封条,窗户上也贴满了纸条,扬摆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质,莫执前几日来这叶府的时候,还见过一个精美的花市,花市摇摇摆摆,有数十丈长,各色花儿争奇斗艳,煞是可观,只不过今日,除了地上似乎是匆忙间打翻的碎零零的花瓣和些许几个花篮,再无一物。
一个酒鬼忽然出现在了莫执的眼中,他还是莫执这一路过来“肉眼可见”的第一个“活人”,他一路仰着酒一路嘴里嘟嘟囔囔,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什么“醉把天星作地银”,最终他昏昏颠颠地倒在了酒庄门口,一身呼噜震天响。
咔吱,那酒庄的门被飞速打开了,一只伸了出来,将那酒鬼一口气拖入了门外,啪,那门又立马被关上了。呼噜声渐渐远去,街道上又陷入了冷凝的寂静。
除了莫执之外,还有三四个人也侧目纳闷地观望着这个不识趣的酒鬼。理论上来说,他们看不到莫执,莫执也看不到他们。
所有人都像夜面中的蝙蝠一样,自觉而安谧地隐藏于黑暗之中,没有光来打扰之前,他们都不会亮出自己的真面目。
这街巷,看似冷冷清清,实则藏尽玄机。刀枪横兵,暗舱机杼,藏得极深,但却应有尽有,他们一个个深屏呼吸,藏头蒙面,但那手中之势却有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们在等待,是的,在等待。
莫执四处探寻着,想要寻一处适合盯梢的地儿,他左转转,右转转,终于让他找到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容身之处,那儿似乎是这周围最高的顶点,残阳与初月佑着他的两头,光华与慧辉都凝聚于它,是的,便是摘星楼。
只不过,今日之摘星楼,终于还是偃旗息鼓,空荡无人。没了何同尘的支棱,那其中千盏花灯都只恹恹地黯淡着。没了周转的美食美酒,没了一个个杯盏交接的人儿,也便没了烟火气。没了精心装扮的书中颜玉,曲水流觞的水也止了息,星坠棋璧的棋盘都已被撤去,月半凝琼,只有月半,没有凝琼。
唉,这何府真是太阔绰了。或许就那一副字画的钱,就抵得上明日自己招宴百来号宾客的钱。
莫执对着近在咫尺的天空叹了一口气。有人抬头能看得到天空,有人却只能看到乌云。
算了,不是唉声叹气的时候,莫执一路细致地越到了高处,看着那轮残阳在自己眼中滑落,夜幕已临,这是属于他的时间。
瞳力。
一人批袍入夜中。
一人壁蔓屋檐下。
一人眼露浮水中。
为什么还有人藏在水缸里?若不是他眨了一下眼睛,自己还以为那些浮出的气泡来自于水缸里的鱼。
还有,一人倚剑立墙边。
这人便是刚才莫执一路寻着踪迹之人,他长久地抚摸着自己的剑柄。
一人蝠翼挂树旁。
一人弩箭把手心。
果然声势浩大,这一个个的既懂掩藏身势,又仿佛随时蓄势待发。何府哪儿招罗的这么多人马。
除了那形态各异的各色人士,还有:
四个正儿八经持枪的武卫,正在叶府那种着各色草药的院落外围站着,一丝不苟,腰身挺拔。
以及,在那莫执曾经半颠半闯的叶家院子里,正摆了一副棋桌,一星烛火,一老一少,老坐西侧,少倚东墙,思忖良久,啪,一颗棋子前进,落到了棋桌上。
那两人,莫执有幸,均见过一面。老者是,鹤发青颜,轻衣便服,笑靥容光,何光;少者是,坐姿如松,国正方圆,正气怀柄,叶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