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交州早已是陈家的囊中之物,你们完全可以在这里当自己的土皇帝,又为何非要进入京城去蹚这趟浑水呢?”
“交州虽好,可在那些中原人眼中,我们终究还是蛮夷,想要不受人鄙夷,唯一的方法便是融入那些人,家父的夙愿便是成为大唐真正的权贵。”
听罢陈霄的解释,李昀苦笑了一声,“融入?谈何容易?纵然陈家带足了诚意,在那些所谓的权贵眼中,你们终究还是异类。”
李昀的声音细若蚊音,陈霄的心思完全放在了如何开采金矿之上,并未听清李昀说了些什么。
“既然你我双方已经谈妥,那这便前去城外的矿脉,在下很想见识鄂王殿下的手段。”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李昀行事也不必再藏头露尾,双方共同在开采金矿的协议上落下了名字,随即,陈府的府门大开,一队人从内院策马而出,向着西门外的深山狂奔而去。
见陈家少主与自家小王爷有说有笑地联袂而来,杨矾也终于将悬着的心放回了原处。
按照李昀的计划,若是与陈家的谈判破裂,他们便无法痛痛快快地炸山,而是需要在烟花的掩护之下偷偷开采,如此一来大费周章不说,制作大批量的烟花也需要成本和周期,很快就要到适合出海的风季了,他感觉自己有些耗费不起。
可李昀也说了,他的船队需要进行一次全方位的保养,这样才能经受得住远洋的风浪安全抵达爪哇,最好是重新打造一艘更加庞大的海船,那便万无一失了。
有了这一个让人垂涎欲滴的诱惑,杨矾这才耐着性子守在交州城外,昨日陈霄回城的时候,杨矾已然将腰间的长刀磨了个雪亮,如果对方不肯交出金矿的开采权,他就准备直接动手一了百了。
如今这两人同时出现在了城外,这便表示陈霄认可了李昀的建议,杨矾才不管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不过这与自己无关,他要的只是能够打造新船的金子。
“事不宜迟,咱们这便埋雷吧。”也不等李昀的招呼,杨矾打开一只木箱,从里面取出以麻绳捆在一起十根炸药来到一处此前就已经勘测好的爆炸点。
杨矾放置炸药的过程被一直跟在他身后目不转睛的陈霄看了个真切,不过他还是不相信,只凭这几根小小的纸筒便能炸开巨大的石块。
直到一声地动山摇般的震颤从一百多丈之外的山体里传出来,看着无数碎石四处飞溅的壮观场面,陈霄的内心升起好一阵激荡。
看着烟尘渐渐散去之后被炸出一个缺角的山体,再扭头看看身边那一位气定神闲的鄂王,陈霄突然泛起一阵无力感,面对这样一个拥有鬼神一般手段的人,他感觉自己能做的只有顶礼膜拜。
等到周围恢复了平静,陈霄也终于明白李昀为何要在交州城内到处燃放烟花,炸山产生的动静太大了,若是不以烟花的爆炸作为掩护,李昀绝对无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金矿挖走。
山体经过如此猛烈的一炸,似乎连脚下的土层都有了一些轻微的松动,至于金脉没有出现,也在情理之中,若是第一炸便能将金矿炸出来,那陈霄恐怕会羞愤地选择撞墙自我了断。
见识了炸药的威力之后,陈霄便不打算在此地久留了,炸药的爆炸的确震撼人心,耳朵也同样受不了,他这时候还感觉耳畔一阵轰鸣,若是再来上几下,自己的听觉只怕不保。
“殿下神乎其技,在下不得不服。开采金矿一事便交由鄂王府全权负责,等到金脉出现,陈家必定遵守双方的约定。在下刚刚回城,府中尚有事务需要处理,便不再此地久留了。”
向李昀告了罪,陈霄翻身上马拨转马头,刚刚行至城内,迎面便撞见了陈府的总管急匆匆向着西门而来。
见了陈霄,总管立即翻身下马,脸上带着急切:“少主,大事不妙,老爷的贴身随从自曲靖城赶了回来,有要事禀报。”
陈霄轻咦了一声:“我昨日才回城不久,父亲便派了亲信回来报信,难道说曲靖城有变?”
这个念头只是刚刚闪过,陈霄便直接否定。
唐军在曲靖城有五万大军,而阁罗凤在当日城破之时只是带了十多名侍卫仓皇出逃,此刻早已成了丧家之犬,又怎么可能在短短数日之内重振旗鼓夺回城池呢?
不过陈焕让自己的贴身随从赶回来,这便是一件极为不寻常之事,而总管的一句“大事不妙”,更让陈霄的心中升起了一丝忐忑。
等到匆匆回府见了回来报信之人,陈霄的忐忑终于化为了惊恐,父亲的随从正躺在床榻之上,身上的衣袍被暗红色的鲜血浸染,这时候早已干涸,凝固成了一块块血渍,全身上下的伤口有十多处,最重的一处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若是对方的刀再重一些,随从的左臂早已离体了。
“少主……属下无用……没能护得老爷周全……”
随从的这一句话宛如比刚刚自己所经历的爆炸更加迅猛的一道惊雷,将陈霄劈了个站立不稳,眼看着他的身子晃了一晃便要栽倒,身边的侍卫立即上前搀扶。强行忍住心中的悲痛,陈霄也不管赶回城报信之人的伤势,一把拉住了对方的衣襟:“把话说清楚,我父亲究竟如何了?”
“在少主离开曲靖城的第二日,云南王阁罗凤便派遣使者送来了降书,可唐军元帅鲜于仲通根本不接受对方的归降,只说了一句‘异族之人不足为信’,并将降书撕了个粉碎,结果当天夜里,阁罗凤亲自率领一队死士由城外的密道返回城内,与吐蕃的援军里应外合,经过了一夜的厮杀,竟然夺回了曲靖城。”
“阁罗凤请求吐蕃出兵?”陈霄微微一愕,随即轻轻颔首:“云南土地贫瘠人口稀少,阁罗凤绝非唐军的对手,如今大唐容不下他,投靠吐蕃也未尝不是一条出路。可这一切又与我爹有何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