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陈家的会客前厅,李昀朝陈霄拱手施礼。
见对方一脸森然地指了指自己对面的蒲团,李昀也不在意。行至蒲团前跪坐而下,李昀啧了啧嘴:“陈兄不觉得如此姿势实在累人么?若是陈兄也觉得不舒服,我明日便让人送一套新式座椅的图纸来。”
面对李昀的插科打诨,陈霄的表情依旧严肃:“鄂王殿下,平心而论,我陈家对你如何?”
“以诚相待,对于陈家的帮助,我一直铭记于心。”
陈霄颔首,继而话锋一转:“可陈家如此掏心掏肺,却换不到殿下的一句实话呢?”
李昀淡淡一笑,显然是听明白了对方话中的意思:“陈兄此言,小王便有些不懂了,陈家对我帮助不小,可我也为了你陈家能够进入京城而出谋划策,如今陈兄安然归来,便已证明我的计策应该取得了一定的成效,纵然陈兄不感激我的帮忙,也不能说出令人如此寒心之言吧。”
陈霄冷哼了一声:“我不愿与你做口舌之争,只想求证一件事,殿下以组织义军援驰援云南之计将我调出交州,是否打算染指我陈家的金脉?”
“陈兄此言差矣。”李昀摇了摇头,“你说那处金脉是陈家所有,那你去叫它一声,看它能不能答应你?”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胡搅蛮缠。”
“那就不说这些玩笑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交州城隶属于岭南道,本就是我大唐的领土,若是如此论起来,我鄂王府都比陈家更有资格拥有那处金脉。”话到此处,李昀的眼神忽然变得犀利起来,“毕竟我的体内流着的是李家帝王血脉,而陈家一个不小心,便会沦为明知金脉所在却拒不上报的乱臣贼子。”
面对李昀的突然变脸,陈霄也丝毫不惧:“我是乱臣贼子,而你鄂王府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被皇帝发配边疆的废王而已。”
“看来陈兄也不傻。”李昀摊了摊手,“所以你我半斤八两,就应该同气连枝,相互猜忌只会令我们之间的同盟不攻自破,如此简单的道理,陈兄不会不明白吧?”
陈霄被李昀这一番看似无懈可击其实漏洞百出的说辞给气笑了:“殿下,若是我没弄错的话,如今是你打算越界来图谋交州城的资源吧,不管你如何狡辩,那处金脉的确是我陈家的东西。”
“好吧,姑且承认你所言非虚,可是……”李昀的眉头一挑,露出一个玩味的表情,“你陈家有能力开采吗?没办法开采,金子便只能长埋地下,终究入不了你陈家的银库。”
“我无法开采,你便有办法?”陈霄脱口而出,紧接着,他脸上的神色从恼怒变成了惊愕,“你……你果真有办法开山?”
李昀双手抱胸,脸上一副处之泰然的模样:“我要做的事还有很多,若非有着绝对的把握,为何会去而复返?”
陈霄猛地坐直了身子,表情从惊愕迅速化为欣喜。李昀的话说的一点都没错,金子埋在山里,终究不能为他所用,不能使用的金子与寻常的石头又有什么分别?
况且在离开曲靖城之前,父亲陈焕也嘱咐过自己,若是李昀真的有办法开采金矿,那便随他去开采,只是在开采之前,双方需要拟定一个协议,最终得到的金矿二八分成。
“我想知道殿下的开山之法。”
“放心,只要陈家愿意合作共同开发这处金脉,我自当知无不言。”
陈霄点头:“在进城之时,我看到街边多了一间店铺,里面售卖的是否便是迎接义军回城的那个爆竹?那东西是你带来交州城的?”
“陈兄明察秋毫,小王实在是佩服。”
李昀也不否认,杨矾驾船抵达交州时,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城内开设了一家烟花铺子,并将烟花这种东西迅速传播开来,当夜,整个交州城都笼罩在一片从未见过的绚烂闪亮之中,无数火花在空中炸开,与夜幕上的星光连成一片,如此场景令所有的城民如痴如醉。
经过那一夜的耳濡目染,城民们都已经适应了烟花燃放时那一声惊天动地般的声响,第二次大规模燃放的时候,没有人再露出大惊小怪的神色,便连小孩子也只是捂着耳朵躲在大人身后仰头看着夜空,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
这便是李昀所要的效果,只要交州城民们对燃放烟花的声音司空见惯,他们在城外炸山的时候便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从而从容不迫地开采金矿。
李昀原来的打算是趁着陈家父子不在交州,以最快的速度将金脉的具体位置找到,然后再慢慢开发。不过他会算计,别人同样也不傻,陈霄不过只是简单讲述了李昀来交州时的所作所为,陈焕便已经猜到他的目的并让儿子迅速回城,目的就是回来镇住场子,不让他在交州城肆无忌惮。
“好吧,对于殿下的手段,在下早已钦佩不已,家父也说过,若是殿下有办法开山,那我们两家便可以继续合作,不过此事必须严格保密,若是稍稍走漏了一点风声,我陈家固然落一个满门抄斩,想来你鄂王府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那是自然。”李昀做了这么多事,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如果朝廷得知他们私自开矿,一个积攒实力图谋造反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至于城内的朝廷官员……”
“关于这一点,请殿下放心,朝廷未在交州设立节度府,至于城中的各阶官员么,上至刺史别驾,下到司田主簿,均是我陈家的人。”
“厉害。”对于陈焕的手段,李昀同样也很是佩服,陈家在交州只是一个普通的望族而已,他却能将这座城经营得如此固若金汤,如今的交州城说是他陈家的私人城池也不为过。
“正所谓山高皇帝远,交州城说是大唐领土,皇帝却从未将这座城池放在心上,这便是我们如此大胆妄为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