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之中。
慕朝朝半趴在紫檀木案上，以手托腮，盯着身侧如琢如磨的侧颜。
半晌。
迟煜眉宇轻蹙，转头瞥了她一眼。
“朝朝，你想问什么？”
“刚刚为何让大师兄把他们送去城主府地牢？”
“惩恶扬善。”
他眸色微敛，下意识拿起手边的茶盏，浅酌一口，淡然无波的语气听不出任何起伏。
“师尊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善人。”
慕朝朝挪了挪椅子，靠到他身边，白皙的小脸凑过去，在他眉心落下一吻。
迟煜身形一顿。
“朝朝……”
“师尊是不是认出，他们就是前世害我的人？”
“嗯。”
他颔首。
紧接着沉默不言，过了许久。
久到慕朝朝以为他不打算再开口，只好百无聊赖听着街边隐约传来的嬉笑，叫卖声。
她正欲起身去推开雕花窗，忽觉手腕一紧，被一只温热的手握在掌心。
“朝朝……”
迟煜低低唤她，声音沙哑，似乎在努力压制着什么。
慕朝朝身形一僵。
微垂下长睫，目光落在被禁锢的皓腕上，神色复杂。
“师尊是在给徒儿报仇对吗？”她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漂浮于水面的浮萍，没有什么重量，也没有什么依靠。
迟煜抿唇不语。
他缓缓起身，用力一拉，将她拽入怀中，紧紧抱着。
“朝朝，为师并非全是给你报仇，亦是在为自己。”
慕朝朝微愣。
蓦然抬头，望入他眼中的深邃。
就见他俯首，交颈而来，低低喃喃的声音透着几不可察的哽咽，于耳边响起。
“前世之时，为师从未停止派人寻你，还有你被定下的罪名，也一一去查过，即使有意遮掩，还是会有所疏漏。”
“当一桩桩，一件件那些人的过往罪孽被查出来时，他们早已死在你的手里，为师再也做不了什么。”
“仙门死伤大半，为师又身负邪神封印，灵力全无，作为一个废人，连为你报仇都不能。”
他顿了顿，又道：“若不是有所顾忌，方才那些人，为师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来报此仇此恨，是为师无用，总是委屈了你。”
说到最后一句，他声音愈发嘶哑，语气中带了几分绝望和悔恨。
“师尊……”
“朝朝，为人师者，为师不是一个合格的师尊，身为一个本该顶天立地的男子，又没有保护好自己心爱的人，你会不会很失望喜欢我，当时一定恨为师……”
迟煜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慕朝朝打断：“师尊，徒儿没有恨你。”
“从一开始分离，到后来的结束，徒儿从未恨过你，一丝一毫也没有，在坠魔崖巅，若非最后一刻看见师尊归来……”
她哽住了，眼眶莫名湿润。
不由自主伸手环上他腰际，将头埋在他颈窝处，轻嗅淡雅草木浅香，感受着温热传递而来，还有一颗有力的心跳。
忽而含泪笑了：“师尊可知徒儿能活下来，全是因为你，每当坚持不下去，只要一看见天上皎月高悬，就会想到师尊，想到师尊就又有了不惧艰辛，继续活下去的力量。”
迟煜心头一揪。
抬起宽大垂长的广袖，将单薄的肩膀牢牢圈住。
“朝朝，为师以为……”
“以为徒儿恨你，以为当时徒儿的每句话都是真的，以为徒儿把你困在魔域是报复对吗？”
慕朝朝轻声问。
迟煜却只觉心口酸涩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