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卫押着姚清廉的夫人与孩子跪在堂上,那砍刀架在他们脖子上,瑟瑟发抖,嚎哭不止。
权淩弈说得云淡风轻:“你不写可以,那你的夫人与孩子可就要替你赎罪了。”他深邃墨眸中翻腾着黑色的暗流,论心狠手辣,姚清廉在他这里不值一提。
权淩弈此刻根本不会去继续追问,秦州流民一事他已了然于胸,虽然流民、运金、匪盗看似是三件事,但其实都是一件事,案子的真相已经大差不差在他心底了。
他的心,叹息着,曾几何时繁华昌盛的天晋王朝已经败坏至此了。
“您可是弈王,岂能以百姓性命要挟于我!”姚清廉的手颤抖着,怒目圆睁。
权淩弈走到他的面前:“本王为求一个结果,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姚清廉拿着笔手抖着,他深知,这笔落下去,便什么也收不回来了。
哲哲选了一把守弱处,打晕官兵翻身探入了刺史府后院,情形果真如完颜真猜测的一般,弈王将刺史府中枢已经控制了下来,可外面囤积着刺史府的亲兵。
权淩弈的亲卫见着了她,疾步如风走去:“速速带我去见弈王,大事不好。”
哲哲那浓眉下的双眼也是泛着一层乌云:“王爷,公主令我前来禀报,城外驻扎敌军过万,怕是要攻城了。”
众亲卫皆是双目一惊,连连望向弈王。
权淩弈忍着怒火,没想到这完颜真居然还在秦州。他起身,并未惊慌失措,问道:“南诏?”
哲哲点了点头。
权淩弈立即下令诛杀姚清廉师爷与那为首走狗将领,取了秦州刺史官印与兵符,所有将士只认兵符,不认将帅,此刻的秦州,已经全数掌控在了权淩弈的手中。
连发将令,随弈王御敌者,过往罪责一概不究;勇猛杀敌者,加官晋爵。
刺史府门开后,完颜真这才与其汇合。
权淩弈眼神清冷:“回来送死?”
完颜真:“回来加官晋爵……”
权淩弈立在城楼上,天承其威仪,将师爷与将领的头扔了下去:“南诏贼人,天晋秦州走狗已除,来犯必诛。”
完颜真万万没有想到,秦州虽然邻着南诏,但是尚有几座城池相隔,这南诏军队说出现就出现了,且还是上万数的军队。
她站在城楼向下望去,萧瑟的风掠过她的面颊,刮得生疼,而内心的忧虑更加深如许:“这天晋西境主帅可是叛国了?”
权淩弈点了点头:“嗯。你可还记得,我曾说南诏向天晋开战还差一样东西?”
“记得。”她道。
权淩弈单手背在身后:“南诏极缺铁器,打仗,无铁制兵器,便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朝廷多年前便派人到访秦州,秦州是盛产铁矿之地,但这些年过去,秦州刺史从未禀报过探查到铁矿一事。”
完颜真这才醒悟过来,她万万没想到权淩弈在知道南诏有意挑起大金与天晋之战时,便已经提前预料到南诏开战前需要铁器,
而秦州是唯一传过有铁矿资源的州郡,又逢乱象横生,那一刻,他便猜到南诏与秦州官府多半有勾结。
“原来你早已从刺杀我那件事,就猜到秦州与南诏勾连,果真是权谋在心的弈王殿下,这么些时日倒是把我瞒得紧。”
完颜真斜睨了他一眼,心底有些不爽快。但也对权淩弈的智谋有了再次深刻的了解,这到底是多深的心计,才能将棋局联想至这般后手。
可即便如此的心计与智谋,也不得仁武帝看重,那老皇帝还是喜欢能哄他的儿子,真是昏庸。
“并非有意隐瞒,只是金矿一事,乱了些思绪。”权淩弈看见金矿时,便开始犹疑,秦州是否真的无铁矿,有的其实是金矿?
哲哲将背上的包裹交给完颜真,完颜真递给了他:“诺,给你。”
权淩弈:“万民书?”墨眸暗云翻涌,脸色更加青黑。
完颜真点了点头:“我们当日夜宿的山林不远处,藏着一座金矿,八座铁矿。那日分别后,我便带着哲哲与虎妞潜入了矿区。
矿工全是秦州郊区的农民,他们已经将事情前后经过与原委全数写在了万民书上,按下手印,这便是私采矿藏,残害百姓的铁证了。”
权淩弈目光定在她的眼眸里,他没有想到完颜真作为大金的公主,居然会临危天晋去做这件事,在他看来,完颜真全然没有必要让这件事将自己置于险地。
且九座矿藏的看管,她又是如何一一剪除?其智计与胆识缺一不可,却还要运气足够好,若万一出了什么闪失……
她继续说着:“金矿的事情你已知晓,这铁矿里的铁器我已经命那些矿工藏了起来,其余人等都已经放了出来。可是如今咱们又再一次陷在了险境里。”
哲哲脸色凝了凝,听着完颜真说得可真是够轻描淡写,智斗九座矿区的官兵,差点死在了山林里,愣是一句都没提。
公主对这个让她做妾的弈王会不会过于善待?一想到让公主做了侍妾,哲哲的心底又开始怒火四起。
权淩弈看着她:“这次,你就不怕将自己折在此处?敌军一万,可秦州州兵却只有三千。”
完颜真笑了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怕什么,王爷到现在都没有慌张过。”她可晓得权淩弈的心思,绝对不会傻到自投罗网,再看看他那气定神闲的模样,就知道还有后招。
“那王爷,咱们现在是?”
权淩弈转身下了城楼,锦袍下摆被风吹得浮动,边走边说:“布防城门后,便是等。”
是的,就一个等字。
天拂晓时,雨中夹杂着寒雪,徐徐飘落城门。
南诏敌军在这时发起了攻击,昏黄广袤的秦州,霎时狼烟四起,铁蹄山河。
城楼下士兵疯狂攻伐,撞击城门,城内州兵拼死堵住城门,拼死守住自己的河山,自己的家国。
连续三日,权淩弈不眠不休,眼下乌青如墨。
完颜真为他送上披风,他转首看着她时,额前的垂落下来的碎发多了一丝萧索,宛如一位深临死亡却永不言败的将军:“王爷,三日了。”
“下次别再跟来,打仗可不是好玩的。”权淩弈一张脸起了风雪,肃穆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