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韩龙想起了他的母亲。
“傲到骨子里。要不，凭他的本事和资历，哪能只当一个刺史。他不送礼，也不收礼。”
“不收礼？他家很富，是世族大家？”
“他是一寒族，家里穷得叮当响。”
“田大人多大年龄？”
“今年六十五。”
韩龙叹道：“轲比能有数万精骑，却拿这老头没办法。田刺史确实是个神人。”
马亮放低声音：“刺史大人让我们找他必有原因，十之八九还是北方的事。”
韩龙点头。田大人是幽州人，幽州的事求他，他十之八九能帮。
“大魏建国以来，西边和南边战事不断，唯有北方始终安宁，靠的是幽州、并州、凉州三州一体，三州刺史举措得力，匈奴、羌胡、鲜卑、乌桓等族不敢妄动。你懂我的意思？”马亮看着韩龙。
“懂。幽州如果出事，并州也不得安宁。”
“正是。幽州、并州、凉州，这三州中凉州最穷，刺史的位置是个苦差，没人惦记。并州产盐铁，幽州产良马，是个肥缺，总有人想抓到手里。一年到头总有人告田大人状，就是因为这个。也有人告王大人的状，但只要是到帝都，王大人总派我们打点一番，这样才坐得稳当一些。”
“这次我们带了多少？都是要干这个？”韩龙好奇地问。洛阳之行，虽是他牵头，但钱的事由马亮掌控。
马亮伸出肥胖巴掌上下一翻，“一亿钱的黄金。”
“这么多！”韩龙跳下床，大吃一惊。
这可是笔巨款，够养一支一万人的队伍一年！
“还不一定够，人家还不一定收呢。”马亮眉头微皱。
“走。”韩龙走向房门。
“干什么？”
“看看那一亿钱放好没有。”
打开门，韩龙听到隔壁房里宋彦霖宏亮而欢畅的鼾声。
进大屋，一名军士衣带未解，坐着值班，其他军士已躺下。房间正中放着一堆包裹。一亿钱的黄金安安稳稳藏在包裹里！
韩龙吁了口气，回屋坐下，咧着牙对马亮说：“我还以为随行军士驮的是货物——”
“里面确实也有些货物。”马亮嘿嘿一乐。
“难怪有人惦记幽州刺史的位置，回趟洛阳打点关系就要花这些钱财。”
马亮摇头，“这些钱不是公款。”
“那是？”
“这是伯乐居经营一年积攒的利润，是王氏家族的私财。”
“用私财，办公事？”韩龙觉得这事有点别扭。
“对了。这就是大人与众不同的地方。他若是用公款办私事，田大人理都不会理他。”马亮笑了。韩龙这一问，问清了那一亿钱的本质，免得以为自家主人是个惯于贪腐的脏官。
“大人当这刺史，原来是亏本买卖。”韩龙心里算了一下。大舅当一辈子刺史也赚不回来这一亿钱。
“大人亏本不心疼，只怕事情办不成。”
“一个亿还办不成？难道说尚书省里有个大贪？”韩龙推算，皇上和田豫那没问题，如果办不成事，只能是尚书省那里有坏人了。
尚书省是处置大魏内外事务的核心机构，下设五个部门，其中的客曹部管大魏对外事务。
“你说客曹尚书？这尚书叫陈矫，还真不用给他送钱，送钱反而会坏事。”
“陈尚书像田大人一样傲？”
“陈尚书是直，连皇上都敢顶。有一次皇上路过他办公室，他问陛下有什么事，陛下说想看看文书，他说文书是他的事，如果陛下觉得他不称职，可以免他的官。”
“皇上什么反应？”韩龙下地，把灯蕊挑了挑，屋里亮了一些。
“回去了，羞愧地回去了。”
“这陈尚书耿直得舌头不打弯。这种人确实不用送。那我们到底需要送谁？”韩龙叹服之余，更加迷惑了。这官场比战场好像更复杂。
“送给那些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