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吧。给小人送礼，那不增长坏人气焰？应该给君子送礼才对。”韩龙拍着自己的膝盖。
“君子认理不认利，而小人认利不认理。你不送礼，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小人都给你往黄了搅。你送了礼，你想办什么事，他能帮则帮，不能帮也不会捣乱。”马亮所说是他这些年办事磕头磕出来的经验。
“那这样下去，坏人岂不日子越过越好，君子越过越穷。”韩龙想想，马老板说的也有道理。可是那样的话，这世界就太乱了。
“对。大人也这样说，而且他还讲，这种情况圣人也困惑，说过‘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的话。”
“其他刺史也这样？”
“世族出身的都这样。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给不给面子的事。那些寒族不做就不做了，反正一旦卸任，不可能再安排什么肥缺。”
“送礼送钱怎么还是面子的事？”
“人家手里有权，你不送礼表示一下尊重，那不是不给面子是什么？”
“吁，幸亏陈尚书是位君子。那些小人都有谁？”韩龙不禁问道。他觉得分清君子小人太难了，比分清汉人鲜卑，分清敌军友军难多了。
“曹爽，夏侯献，丁谧。”马亮略一思索，说出这三个人名。
“马老板，你都知道这些人是小人，朝廷为什么不除小人用贤臣？”
“你觉得他们是小人，但也有人觉得他们是能人。如果你不认识我马亮，你觉得我是小人还是贤臣？没法判断，对吧？我总对你好，总说你爱听的，还发表一些所谓的高见，你说我是小人还是贤臣？”
“你故意骗人？”
“怎么叫骗呢？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就展现什么样的。我如果说你不喜欢的，干你不喜欢的，你还能用我吗？你当谁都是陈矫？”
“马老板，你太可怕了。”
“我只是说说。可怕的，是那些只做不说的。”
韩龙点头，“你刚才说的那几个人都是什么背景，我得记着点。”
“曹爽，大司马曹真的大儿子，和当今皇上特别好。夏侯献，武帝的外孙。丁谧，曹爽的走狗。”
“记住了——我离他们远些。”
“你又错了。不是离他们远点，而是该近就近，该远就远。你该近的时候不近，人家知道你嫌弃他们，你还能有好结果？”
“像这次进帝都送礼，就是近呗？”韩龙额头起褶。打打杀杀他不怕，可这装腔作势、虚情假意他却哪里做得来。可是，连大舅都要结交小人，自己也必须学会“骗”。“骗”小人，不算是学坏了吧？
“嗯——”
“咚咚咚。”响起清脆的敲门声。
“哪位？”韩龙问。
“公子，”房门推开，夏侯春探头进来，“哦，马老板也在这。我刚才听到隔壁窗户响，有些担心，想请公子派人看看。”
“什么？”韩龙和马亮站了起来。
他们推开宋彦霖的房门。宋彦霖抱着一只枕头，睡得香甜，怀里的青布包裹不见了！
窗户敞开一条缝，窗外漆黑。
柳峰、赵鹏等人从屋里出来。
“分头追！”韩龙下令。
驿店在城里繁华路段的拐角处，四通八达。
夏侯春跟在韩龙后面，连腰间小铃也未及解下。
范阳郡城夜间戒严，道上没人，只有两侧房屋窗户透出的灯光投到路面上，还有韩龙、夏侯春和军士们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夏侯春腰间的轻微铃声。
“公子，你看那是什么？”跑过两条街，夏侯春突然指向前面街角。
韩龙定睛一看，地上静静躺着一个包裹。一位军士小心过去，拿起递给韩龙。借着光亮，韩龙打开包裹，里面正是三个幽州制式的密函木匣，封泥完好。
轻抚木匣，韩龙松了口气，“多亏馆主机警，这毛贼不得不扔下包裹。”
“公子腿快追得急，毛贼见难逃走，只好舍车保帅，金蝉脱壳。”
韩龙轻笑一下，“不过，这毛贼眼光着实不错，知道这包裹里有好物。”
“就宋军侯睡觉那个姿势，不是贼也能看明白。”香风袭身，夏侯春上前半步，抿嘴偷笑。
韩龙退后半步，叹了口气。
回驿店，众人见包裹找到，神情大松。可宋彦霖仍在饱睡，鼾声抑扬顿挫。
赵鹏进屋，一巴掌拍在他头上。
宋彦霖翻身坐起，双手抱紧枕头，“干什么？不睡觉，大半夜的。”
“包裹呢？”赵鹏瞪眼喝问。
宋彦霖低头一看，脸色大变，“这，这，这？”他向床上各处拍去，拍完后，他才看到屋外站满人，韩龙手里正拿着包裹。
宋彦霖抢步出屋，夺回包裹抱在怀里，“公子，别开这种玩笑——吓人一身冷汗。”
见其他人不作声，夏侯春柔声说道：“刚才有人偷走包裹，公子帮你追回来了。”
宋彦霖起初不信，看众人神色严肃，丝毫无捉弄意味，脸上嬉笑顿时消失，抱着包裹进屋关门，打开细看，看清封泥完整，这才放心，重新包好包裹开门，郑重起誓：“公子放心，彦霖以人头担保，不会出现第二次。”
次日早上，驿店来了位漂亮女子，手里拎着个黑色包裹。夏侯春一见，亲热上前招呼。是逍遥所的人，来给她送包衣物。
柳峰在一旁闻到香气扑鼻，知道包内是女人所用之物。女子送完东西，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