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逸之将郎大人带回镇司衙门之后没多久,赛有材便差人送来了请帖,邀请他前往回梦醉仙楼商讨大事。
堂堂司府大人驾临,自然要加强戒备,酒楼里里外外守着无数佩刀司役,还有林府的家丁和风云钱庄的看护在更外侧巡逻,好好的一个吃喝玩乐的地方转眼变成了一座让人望而却步的要塞。
虽然杨逸之没有拒绝邀请,但他也没放下官架子,即便是上了桌,他仍然身着一袭不怒自威的官服,头顶戴着象征权威的乌纱官帽,脸上保持着不露声色的面无表情。
“杨大人千里迢迢来到墨轩集镇,一路风尘仆仆舟车劳顿,真的是太辛苦了,”赛有材十分熟练地寒暄道,“我敬您一杯!”
见他举起酒杯,林少东怕失了礼数,便有样学样地一同举起酒杯,唯唯诺诺地寒暄道:“杨大人您辛苦了。”
“不必装模作样假意寒暄,”杨逸之迎面就泼了他们一头冷水,“大家同样是为陈大人和景明亲王办事,尽力办成就是了。”说着,他端起酒杯,漫不经心地向他们回敬了一下,喝都没喝就放回原位。
赛有材不依不饶地继续敬酒:“有句话说得好,千山万水总是情,相逢便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就算你我当不成朋友,也该为了充满人情世故的好山好水干上一杯,您说是不是啊?”
“朋友?”杨逸之随即冷笑一声,“呵呵”
面对冷遇,赛有材的表情显得有些僵硬,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时常听王爷说起,杨大人是个油盐不进的好官,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真非同凡响。”
“赛掌柜,言语之间千万别太过做作,否则听起来刺挠得很。”
“杨大人,这个不叫刺挠,叫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噢?”
“大家都是全心全意为王爷办事的,人前可以装模作样,人后本就没有高低贵贱,”赛有材毫不忌讳地吐露出了他心中的不满,“杨大人的官架子是不是可以放一放了?”
“信口雌黄,本官只奉朝廷的命令办事,什么时候为景明亲王办事了?”
“装,”赛有材耸了耸肩,“接着装,你是陈大人一手提拔上来的,而他则是王爷的忠实拥趸,难道你能脱开这一层干系?”
“本官赶时间,有话就快说。”
“好好好,”赛有材露出贼兮兮的笑容,“眼下墨轩集镇上有一个人让我颇为头疼,也令王爷他老人家极为恼火,希望大人可以帮帮忙把他的势力一举铲除殆尽!”
“谁?”杨逸之没有拿起酒杯,而是拿起了茶杯,细细抿上一口苦涩的茶水。
“贺君安。”
“”
“杨大人?”
杨逸之沉默了一阵,用奇怪的语气反问道:“你们确定要动他吗?”
“您的意思是”
黄昏时分,伴随着天际的云朵染上鲜红的霞光,喧闹的墨轩集镇仿佛忽然按下了暂停键。
一间屋子,两口棺椁,三支香火贺君安跪在蒲团上,像是一尊石像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两位老人的牌位看。
他身旁的武熙语双手合十,低声为他们祈祷着:“阿公,阿婆,即便是在天上也一定要继续幸福下去”
沐婉柔站在门旁,谨慎地洞察着街道上的风吹草动,右手紧紧握着白玉剑。
涂山萨拉不习惯熬夜,没过多久,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哈欠也是一个接着一个,听得贺君安于心不忍:“萨拉,你累了吧?”
“还好哈——”
“累了就快去休息。”
“不用啦。”
“不要硬撑,”武熙语微笑着提议道,“这里有我们在,不用担心没人守灵,暂时去卧房小睡一觉吧。”
“不行,”涂山萨拉轻轻拍了拍脸蛋,倔强地瞪大眼睛,用这种方式使自己保持清醒,“邱大夫救过我,我一定要送完最后一程。”
“萨拉”
贺君安刚想说些什么,还没说出口就被她打断了。
“不止是我,熙语姐姐也好,沐姐姐也罢,大家都在强撑,不,应该说是坚持着”涂山萨拉十分坚定地说道,“辉华族的守灵仪式是建立在信念之上的执著,在肉体与精神的双重困苦中喷薄而出的希冀,寄托着对于逝者无尽的哀思与祈愿,像这样神圣的时刻,既是我们同他们的交集终点,也是能够留存下来的最后回忆。”
贺君安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小声吐槽了一句:“居然能说出这么有文学气息的话”
“太失礼了!”涂山萨拉操着奶凶奶凶的语气,“虽然我一直生活在万花谷,但读书识字可一点都没落下过,不信你考考我!”
贺君安露出了坏坏的笑容:“考考你考什么好呢?”
涂山萨拉伸出她的小手,自信满满地说道:“哼——诗词歌赋什么的都可以,随便你怎么考。”
“答不上来怎么办?”
“答不上来”涂山萨拉忽然小脸一红,“你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