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将至,天边逐渐泛起鱼肚白,在贺君安环环相扣的计划中,盘踞在默息庭的血盟分舵放弃了抵抗,最终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向卢俊义投降,等到了戴上手铐脚镣之后,他们方才发现他们的对手居然只有镇司衙门的司役和天垣小苑的看护,加起来区区不到五十号人,而遭到逮捕的他们却多达三十人,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贺君安从一名神使口中得知武凌风身处于地下藏窖之中,便带着刚包扎完小腿的张二狗等一众看护前往营救,由于藏窖年久失修,窖门已腐蚀严重,他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打开,刚一步入地下区域,迎面扑来一阵夹杂着腥味的阴风,再加上时不时传入耳朵的滴水声,就像是一座迷宫地牢一样令人不寒而栗。
所幸藏窖的空间并不大,贺君安没走多久便听到前方传来不耐烦的声音:“你真是顽固呸,”他朝着武凌风啐了口唾沫,随后抽出腰间的沾着血渍的匕首,“老子的耐心是有限的,问了你几天几夜,你不嫌烦老子还嫌烦!”
话音刚落,贺君安犹如一只猎豹一样猛扑向他,打飞他手中的匕首,当场将其擒住死死地摁在了地上。
“你们是什么人?!”
“老实点!”张二狗带着看护顺势将其五花大绑。
贺君安捡起落在地上的匕首,快步跑到武凌风跟前想割开绳子解救他,可就在靠近他的那一刹那,他忽然呆住了,整个人就像是时间停止了似的,一动都不动。
“大叔”
他的瞳孔中映出了往昔武凌风神采奕奕的模样,却愣是想象不出眼前这位被折磨得血肉模糊的大汉就是他本人。
“臭小子,是你么”
他被结实的粗麻绳捆在一把老化得嘎吱嘎吱作响的木椅上,两只眼珠子早已被挖除,眉毛下面只剩下了空空如也的血窟窿,身上不仅随处可见鞭痕、割伤和烫伤,双手双脚的指甲也被全部残忍拔除,胸膛上还有好几处溃烂发脓的烙铁印
“这些家伙”
贺君安的眼球迅速充盈起血丝,呼吸也不知不觉急促了起来,瞳孔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入侵了似的,逐渐变成了骇人的猩红色。
“君安”
就在这个时候,武凌风的一声呼唤驱散了猩红色,令他恢复了正常的褐色瞳孔。
“大叔,你坚持一下,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
贺君安想要替他割开绳子,可是握着匕首的右手却在不住地颤抖,他下意识用左手紧紧抓住右手手腕,试图用这种方式控制自己的身体。
“我我怕是真的要不成了。”
武凌风气若游丝且面色发白,显然是到了常人躯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不会的,大叔,你不会有事的,我在你身边,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武凌风用虚弱的语气央求道:“陪在我身边”
“掌柜的,要不要我去”张二狗弱声若区地问了一句。
“去,快去——!!!”
“好好好”
随着张二狗的离开,其他看护也都跟着他离开了藏窖,生怕留在贺君安眼前会惹他不爽。
“大叔,再坚持一下,邱大夫医术出神入化,等她到了马上就能治好你。”
武凌风微微摇了摇头,轻轻扯住他的衣襟,接着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不用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不用了好孩子。”
此时此刻,贺君安非常害怕,非常恐惧,非常无助最先是父母,然后是大伯,现在是武凌风他不敢想象自己会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熟悉的男人撒手人寰,负面情绪涌上了脑袋,褐色的瞳孔一下子又变成了猩红色。
“人都是会死的,”武凌风渐渐失了力气,扯着衣襟的手滑了下去,“别太难过。”
“我没难过,”贺君安的声音开始发颤,“我没有等你好了,我、你还有熙语三个人可以继续生活在一起对了,大叔,我还没跟你说过呢!我赚钱了,我赚了很多钱,多到你数都数不清的钱,以后你不用再去打猎谋生,不用再去奔波劳累,我可以让你和熙语过上好日子”
“好孩子,谢谢你,但是我太累了”
“大叔,坚持一下,别放弃”
贺君安一把握住了他发凉的手,想用手心的热量温暖他,可无论他怎么做,武凌风的手心就像是个会吸取热量的无底洞似的,丝毫没有回暖的迹象。
“算我求求你,再坚持一下就好,大夫马上就会来,她马上会来,马上就会来的——!!!”
“我这一生没别的心愿,就希望你代替我照顾好她,别让她难过。”
“大叔”
贺君安感觉得到他的身体正在逐渐变凉,可他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目睹一切朝着不可逆的方向发展。
“对不起,”武凌风的手渐渐无力,“我是真的累了,想睡”满是老茧的大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累了就睡吧”
贺君安抱住了武凌风,久久没有开口说话,安安静静地感受对方的温度渐渐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