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近来到了工地上,步履蹒跚的走着。
他刚刚摔了一跤,摔得不轻,每走一步路都能感觉到钻心的疼痛。
在这里集体讨薪的工人们也注意到他了,近五百多名工人堵在两旁,看着陈近抱着一个樟木箱子,一瘸一拐的走着。
陈近走不动了,他脚疼的厉害,于是靠着墙跟着众人说道:“人都来齐了吧?”
不少工人都认识陈近,每次陈近过来监工都会带来十几箱的红牛,让工头一一分给他们。
这是个好人。
他们记得。
于是,纷纷跪下了膝盖。
一个、两个……直到一片乌泱泱的工人们齐刷刷的都跪下了。
“老板,求求你把工资发给我们!”
“老板啊!我娃儿九月份就要开学了,我现在兜里都还没得一毛钱啊……”
“我们就想拿回我们的钱,一半也成了啊!”
“求求您了,您就发个善心,把钱给我们吧!”
“我娘我娃儿,他们现在连吃饭的钱都没了……求您给点钱吧!我给你磕头!”
“……”
面对眼前这些工人,陈近只能默默叹息。
他们是为了自己的家庭与责任,背井离乡的来到了这里。
记得有一次来监工,装着石料的货车驶过这里,一栋栋高楼大厦就像破土而出的神庙,工头签完手里的单料字据,掀下头上的安全帽,跟身后的货车师傅感叹一句:
“我要是能住这里就好了。”
他的声音不大,可陈近在不远处却听得一清二楚。
这些工人们不能冲动,更不能意气用事。
他们的背后还有妻儿老小,他们需要自己去前面咬牙撑着。
他们不能生大病,不能有意外,不能去惹事。
活着,然后老去,最后成一把黄土。
如此简单的愿望,却需要去奢求。
“钱,我填了。”陈近平静地回答,“你们明天跟我一起去县里,多少钱我都给你们。”
看到陈近走来时,这些工人们已经做好面对最坏的情况了。
他们并没有抱多少希望,可他还是说了出来。
他们选择相信他。这是一种没来由地的信任,无需任何理由的相信,相信这个年轻人能兑现自己的诺言。
在一片呆滞震惊的目光中,工人们翘首以盼的站了起来。
在以后的岁月中,陈近会无数次想起他们此刻的眼神。
但现在,他只感觉自己累了。
不过,心里却好受许多。
陈近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抬头望向夜幕中那一轮皎洁明亮的圆月。
“值得吗?”男孩问。
“值得。”陈近的身体虚弱,但说话的语气异常坚定,“那笔钱不少,但救不了所有人,所以我只能救眼前的人。一个也好。”
男孩低头看着陈近,目光中透露出了一丝戏谑,他一字一顿地说:“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
“切,说这话的人都死啦。”陈近挑眉,嘴角上扬的笑着说道,“他们还活着呢。”
男孩耸耸肩,没有再说什么了。他的目光黯淡下来,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熄灭了,永远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