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不知道陆福为什么要问他这个问题,不过宋明已经知道,陆福是弃子。
宋明微笑说道:“管事方才说过,在大势与绝对实力面前任何的小聪明小伎俩都无济于事,既然在棋局之中,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我便暂时为棋子又有何不可。”
说到这,宋明看着陆福话锋一转,似有所指说道:“我可为棋子,但我不会任人拿捏做弃子。”
陆福闻言喟然长叹,良久后,陆福放下茶杯仔细打量着宋明缓缓说道:“你的身份,我昨晚才知道,第一眼见到你,我便小瞧于你,只是以为你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乡下小子,做得一手好汤。”
说到这,陆福自嘲中带着感慨说道:“不管是以前的少主府,还是如今的少主府,我都是兢兢业业,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只怕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即便你是白管事点名要安排的人,即便你其貌不扬,我为了少主府的安全起见,还是让人暗中调查你。”
“我是海州的老人,就算如今府上的人都换了一遍,但我用人何须用府上之人。”
“白阿炳与我算是认识,他既然出现在陆记酒馆,他身边之人自然是可疑,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你,需要安排进少主府的人。”
宋明闻言有些无奈,白阿炳为人低调,平时多在少主府与大都督府里,即便外出也是乔装打扮。
在众多府中校尉里,白阿炳不管是武艺还是模样都不是特别出众之人,除了白阿炳的身份值得信任,这也是当初白榆征求宋明意见的时候,宋明才让白阿炳保护他的原因。
而且少主府这次大换人,那些与白阿炳相熟之人不是死在蔚阳县的那条船上就是被调走,在明面之上白阿炳也已经被调走。
然而防得了敌人,果然是防不了自己人,更是防不住内鬼,当初宋明让宫九找来与白阿炳有几分相像之人,为的就是想不引起陆福的怀疑。
陆福看着宋明极力控制着神色,喝了一口茶,淡淡笑道:“你也无须懊恼,当初我去陆记酒馆,你已经做得很好。”
“我即便懂得察言观色,但察言观色只是表面而已,更多的则是需要结合各种情况去分析推测,眼见不一定就为实。”
“若是换一个人,虽然你这些天的表现有些小人得志,但也只会嫉恨你,给你难堪,而不会去怀疑你。”
“我们作为密谍细作,想要伪装,就得把自己带入角色与相符合的身份地位之中,骗得了自己才能骗得了别人。”
宋明无奈点了点头,但他知道陆福今天见他绝不是夸他与指点他,宋明正色看着陆福说道:“你知道我的身份,我也知道你的身份,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如果我能帮的一定尽力相帮。”
昨晚见三爷的那个精壮男人肯定是王顺无疑,要不然陆福怎么可能知道他暗堂的身份,最多只是怀疑与猜测白阿炳在外边干什么,而他最多是作为联络的无名小卒。
这也是宋明让白阿炳在明面上的原因,当初宋明之所以爽快答应白阿炳解甲归田,多日相处下来。
除了对白阿炳的信任,他也不想白阿炳这个甘愿在明面上帮他吸引目光,或者做替死鬼的忠诚汉子死于这种,对他们普通人来说毫无意义的世家大族之间的勾心斗角。
宋明与别人不同,他的不同已经不用多说,虽然他可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死道友不死贫道,但若是别人待他以真心,他则待人以赤诚,更不会因为这人出身卑微就小瞧,也不会因为这人出身尊贵就高看。
陆福听到宋明的话,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但随即就顺手将茶杯放下,极力掩饰着什么,虽然掩饰得很好,然而这一切却落入了宋明眼中。
陆福神情似乎一松,说道:“你我都受蛊虫控制,这是身为暗堂之人难以避免的约束,陆家虽然有家族修士,但若只要不是炼气以上的修士就很难察觉。”
说到这陆福苦涩说道:“我虽然出身在海州陆家,但陆家千年传承发展开枝散叶,其子子孙孙何止千万,即便是血海也已淡如水,更何况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而这所谓陆家子弟身份,那是上层的荣耀,对于最为卑微底层的陆家之人来说,也只不过是有一个先祖罢了。”
“也只有那些愚夫才会不看眼前的现实,沉醉于把所谓祖上荣耀与所谓高贵血脉挂在嘴边,以彰显自己可笑的与众不同。”
“我自幼丧父家贫,是母亲把我们兄弟姐妹几个拉扯大,当初母亲重病卧床眼看就不行,我们兄弟姐妹几人求到村上的宗堂,跪了三天三夜,换来的却是一顿毒打。”
“没有灵根又没有身份地位,我们这些所谓的底层陆家之人也只不过是姓陆的低贱奴仆。”
“然而一个人的出现,让我看到了希望,我毫不犹豫服下一枚蛊丹,在这人的安排下,我才得以卖身为奴进入府中。”
陆福说得很是平静,但宋明却已是一脸震惊,他倒不是震惊于陆福背叛陆家,世家大族里不全都是公子哥,其中更多的也是寻常普通之人。
宋明震惊的是给陆福蛊丹的这个人,虽然陆福语气平静没有说这人是谁,但陆福脸上的神情与看他的目光已经很是隐晦告诉他,这人是王顺。
难怪陆福方才对他似有提点,这让他觉得莫名其妙,若是他不能会意,不答应帮陆福,恐怕陆福就不会告诉他。
但这救陆福于苦海的人怎么可能是王顺,陆福看模样三十出头,实则四十好几,王顺也是如此,如果当初是王顺给陆福蛊丹,那王顺现在岂不是七老八十,何来的精壮。
难道王顺是修真者,三爷说从小看着王顺长大是假的,宋明苦笑,陆福不能与他直接说而是通过神情与目光,恐怕是因为脑袋里蛊虫的某种限制。
宋明对陆福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陆福露出赞赏的微笑说道:“我能让母亲安享晚年,能给母亲尽孝,让家中兄弟姐妹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我又是孑然一身,可以说已是了无牵挂,得偿所愿,死对我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反而是一种解脱。”
说到这,陆福看着大都督府的方向,露出慈爱与不舍的目光说道:“但我私下却是有一女儿,不为外人所知,我如今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我的女儿,虽然我的女儿不知道我的存在。”
宋明闻言笑了笑,看来每一个人都有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宋明看着陆福坦诚说道:“陆管事,对于干我们这一行的来说,没有什么比情报消息更有价值,你给我的情报消息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我说过,只要我能帮的一定尽力相帮,若是帮不了的,那我就无能为力了。”
陆福看着宋明笑着说道:“我喜欢你的坦诚,可惜你我都身不由己,不过你却是有时间,更为难得的是,你不光有野心还懂得隐忍。”
“我也相信你有能力他日得以脱困,但你若想炼制解蛊丹,你需加入一味药,若是没有这味药,除非你能请结丹修士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