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几号南诏帮的汉子,对那个骑在马背上走走停停如同来游山玩水的公子哥打心里看不起。
“我看这家伙八成没憋好屁,装模作样肯定是想引起咱们家小姐的注意。”
“这些有钱人家出来的家伙,花花肠子最是多,哥几个都留点神,可别让自家的花儿被那浪荡子采了去,到时候哭都来不及了。”
“骁哥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咱们那小姐啊,眼界高着呢,从咱们出发到现在,就没给那家伙好脸子看过。”
“唉,你这一说还真是,以小姐那心气,怎么会看上这种一无是处的废物。”
几个年轻伙计走在后面小声议论着,似乎在知道小姐不会看上那姓苏的少年后,心中的恶意倒也淡了许多,也就岔开了话题天南地北地扯了起来。
队伍紧赶慢赶,在太阳落山的时候总算是赶到了青石镇。
镇子位于十万大山和南疆的最边界,就成了各路马帮和过往路人的歇脚补给的地方,夜幕还没降临,镇上那唯一的主道上就摆满了地摊,吆喝声、叫卖声,讨价还价的争吵声此起彼伏,一眼看去倒也热闹。
南诏帮一行人走进镇子后,严元照就带着城主府出具的通行公文去找那驻镇守军报备,少不得又要塞些银子交涉一番。
林馥真本想跟着去积攒一些人情世故,但严元照考虑到她的清冷性子和那张极易勾人欲望的脸,担心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没让她跟着。
毕竟,这趟货物关系太大,出了任何差池都足以让本就艰难支撑的南诏帮伤筋动骨。
闲着没事的林馥真就带着几个年轻伙计在镇子里逛了起来,南疆民风彪悍,随处都能遇到几个身手不错的江湖武夫,能在这青石镇的大多都有几把刷子,年轻女子就想着能不能招募几个入帮,也好为她将来接手南诏帮提前培养几个心腹。
镇子上女子本就极少,姿容不错的林馥真走在大街上就显得极为扎眼,几个长年混迹在青石镇的地头蛇顿时眼睛一亮,悄摸摸就要靠近摸上几把过过手瘾,却都是被她身旁的那几个年轻伙计不着痕迹地撞到了一边。
都是三四品的武夫,一手巧劲拿捏得极有分寸,既能让那些欺软怕硬的泼皮知难而退,也能不伤到对方面子。
出门在外,大多都讲究和气生财,强龙还讲究不压地头蛇,更何况如今的南诏帮可算不上什么强龙。
“好!”
蓦地里响起阵阵喝彩声,林馥真循声看去,就看到那镇子四周的土墙上,一名大眼浓髯的中年汉子正站在上面耍着一杆长枪,枪法虽然算不上精妙,倒也是势大力沉,挥舞间风声咧咧,倒也是惹得周围看客的阵阵喝彩。
“哈哈,好个暴雨梨花枪,且让刘某来领教一下阁下的精妙枪法!”
一声大笑陡然从围观的人群后面响起,紧跟着,一道身影纵身跃起,竟是如蜻蜓点水般踩在那些看客的肩上,一路朝着那土墙台面飞驰而来。
林馥真转头看去,就看那一身素白麻衣,腰悬佩剑的剑客正朝着她这边而来。
心气极高的她岂能让此人点肩跨头,眼神冷冽间右手已是握住了那腰间的蟒筋软鞭。
那儒雅如文士般的中年剑客似是察觉到了林馥真身上的武者气劲,身形竟是在半空一个扭转,从林馥真边上绕了过去,踩着其他看客的肩膀飘飘然落到了那舞枪的中年汉子面前。
好一个翩翩俏君子!
四周看客们可不管有没有被踏肩轻辱,再次报以阵阵叫好声。
都是来看热闹的,相互捧场图个乐子,再说了,敢像麻衣剑客这般的大多都是真有本事的,否则,在这不知水深水浅的青石镇,一不小心踩到屎坑里,就不是个滋味了。
似乎这种场面在青石镇并不是第一次,双方都是既有默契地拱手行礼,随后就没有半句废话地拉开架势就打了起来。
至于场下围观的人群中,早就有熟门熟路地开庄下注,有赌几招定胜负的,也有赌能撑多久的,那些先前带头叫好助威的,事后也能到庄家那里领取酬劳。
蛇有蛇路,鼠有鼠路,这,就是江湖!
一时间,土墙四周围着的人越来越多,热闹而喧哗,林馥真却是突然绷紧了心神,目光极快地环视了一圈,悄然提醒身边那几个跟班留神一些。
南诏帮现在是龙游浅滩遭虾戏也好,还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也罢,总之是被很多新崛起的马帮所敌视,生意盘子就那么大,有人要多吃,注定就有人要没得吃,老掌帮临行之前就拉着孙女好一番交待,南诏帮接的这趟活,就有很多马帮不想他们做成。
再加上严元照这些年寻上门的仇人越来越多,未免不会有人趁着这趟出远门的机会伺机而动。
刚才林馥真环视一圈,就发现了好几个目光在她们这边打转的家伙,其中两路她还有些印象。
一路是跟她们进镇子时同时递交通行公文的商队,这些年除了马帮之外,也有越来越多请不起马帮运送而铤而走险的小商人们结成商盟,私下请一些护卫结伙走商,虽然经常被山匪打劫得渣都不剩,但也有干几票就此崛起的。
一路则是猎户打扮却怎么看都像是江湖武夫的家伙,竟是丝毫不闪避林馥真看过来的目光,反而是用那种看待猎物的眼神看着她。
林馥真收回目光,再次叮嘱身旁的年轻伙计们小心后,不知为何却是下意识看向了另一边的土墙上。
蹲在上面的少年,手里的那柄骨剑早已经换成了一串糖葫芦,正津津有味地咬着,只是目光却不是跟她们一样看着那场比斗,而是看向了那已经渐渐隐在了夜色中的十万大山。
林馥真有些愣神,果然不是个武修,否则怎么会对这种于自身修炼亦有借鉴好处的江湖比武生不出半点兴趣,反而跟个孩子似地与那手中的糖葫芦较劲?
不过林馥真也懒得理财这个家伙,收回视线继续看向那已经进入白热化的比武上。
不得不说,那大髯汉子力气是真大,并不精妙的枪法,硬是被他一力降十会地发挥到了淋漓尽致,以至于明显剑招更为精妙的麻衣剑客一时间竟是奈何他不得。
不过,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那大髯汉子招招用尽全力,迟早力有不支,而那麻衣剑客却是如闲庭信步,手中长剑轻挑慢提缓缓点,如书法大家般游刃有余,林馥真暗自比较,怕是这麻衣剑客的实力丝毫不逊色二师父严元照。
当下对那麻衣剑客另眼相看,心中更是生出了招揽之意。
只是她却不知道,墙头蹲着的那个被她视为拖油瓶的少年,正是她口中一人一剑杀了鬼巫族少族长的苏家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