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帝昕妍的话起了作用,男人僵硬的身体逐渐放松。
只不过他还是把头倚靠在帝昕妍肩膀上,声音沙哑地问道:“你是真的吧?”
“嗯,”
帝昕妍的声音极轻,轻到只有身边这人能听清。
“那你会不会厌恶我?”
男人沙哑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脆弱,帝昕妍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手微微一顿。
昨日当黎晓醒来时脑中能回忆起的只有之前的鱼水之欢,至于更前面的,却是丝毫想不起来了。
当时,黎晓看着躺在自己身旁睡得正香的帝昕妍,心中本是欢喜的。也是,谁在和自己心悦之人交合后会不高兴呢?
但一想到帝昕妍开始的抗拒,黎晓的心又瞬间冷却,他不确定帝昕妍对这事的态度如何,但单看她一开始的反应,肯定是不喜的。所以黎晓逐渐陷入了彷徨,他不知道帝昕妍会不会因此厌恶他,甚至是,恨他。
虽然理智告诉他,既然对方没有在第一次醒来时把她一掌拍死,那大概是不会特别反感的。但那几句话却犹如魔咒一般,在他的耳边久久徘徊。
于是在安排好事情后,他就逃了。当然,这个逃只是到皇宫周围转转,他需要点时间让自己的心静静。
但黎晓没想到他这一转就转到鞍挞地牢,对此黎晓唯一记得的只有他在一处无人的宫道被人从背后打晕,再醒来后便身处阴暗潮湿的地牢。
而他意识清醒后的第一眼见到的便是一个身着黑衣之人,也不知那人使了什么术法,仅仅是挥手便让他视线全无,眼前没入一片黑暗。
当时的黎晓尚能以冷静自处,毕竟在这三千世界几千年的时光不是白呆,他也不是第一次这般被人如此对待。
但一想到之后发生的事,黎晓却是怎么也无法冷静了。
明明他的双目已瞎,但一些从未出现的画面似是直接植入他的脑中一般,让他可以清楚看到那些场景。
一想到那些明明虚幻却让他无法忘却的场景,黎晓紧紧抓住了帝昕妍的衣角。论一个人能在反复不断的梦魇中坚持心性多久,至少在那度日如年的一日里,黎晓是快疯了。
看着那与帝昕妍别无二致的幻影一遍遍地说“恨他”,一遍遍离开,即使潜意识里告诉自己是假的,但依旧不妨碍他的心如刀绞般碎裂。
感受着身前之人明显的颤抖,帝昕妍轻缓着安抚着对方。即使对方比她高了一个头,但男人脆弱情绪的外露却让他的身形看起来萧条不少。
叹了口气,帝昕妍拍拍男人的狗头,语气里充满了无奈。
“狗东西,我永远不会厌恶你。所以,你对我也有些信任好不好?”
男人听到这话,沉默不言,因为两人的姿势问题,帝昕妍看不见对方眼中的神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男人嘶哑的嗓音道了一声“好”,而后他便似放心了一般整个人瘫软在帝昕妍的身上。
察觉到男人晕过去,帝昕妍皱眉,她轻轻掀开男人外袍的一角,只见里面原本雪白的里衣已被血污染黑,而衣物也已与男人的伤口粘连在一起,难以分开。
帝昕妍黝黑的眼眸中逐渐暗沉,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情绪的影响,本就滔天的火海更是燃烧的热烈,甚至城墙上一些眼尖的士兵发现那鲜红的火焰在一瞬间似乎变成了诡异的黑色。
鞍挞的军队早已溃不成军,而二十多万人大多身陷火海,甚至不少已成了焦炭。
落日城的士兵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外漫天的火焰,心中既惊又喜。惊的是世上就会如此诡异之事,而喜的是敌军已败,他们守住了自己的城池。
此时每个落日城士兵脸上都露出欣喜之色,而帝昕妍也不再原地停留,侧身搀扶住男人,脚尖轻点地面,不过几步便回到了城墙之上。男人身上的伤势很重,必须尽快治疗。
他们刚刚上城墙便有人想来搀扶黎晓,但奈何此刻的黎晓即使昏迷,但身体还是下意识地不愿意让除了帝昕妍以外的人靠近。
凌云无奈,只能对帝昕妍作揖道:“麻烦姑娘了。”
她没有过问帝昕妍的来历,也没有因着那诡异的火焰而表现出半分的恐惧。且不说这人及时出现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单是看陛下对其信任的程度,她便没有过问的需要。
帝昕妍点头,示意对方带路去医馆,现在的她除了身边之人的伤势外什么也不关心
只不过在抬步前,帝昕妍还有扭头看向城外漫天的火海,二十多万大军悉数湮灭在火舌之下,唯有一人握着手中的缰绳,骑马在这火焰中闲庭信步。
自一开始,帝昕妍便发觉那人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只不过相比自己身边之人,帝昕妍压根没有什么心思放在对方身上。
但现在嘛……
帝昕妍想起黎晓那双暗淡无光的眼和他刚刚所说的那番话,终于把目光落地到了对方身上,便是此人把狗东西变成了这副模样嘛。
那黑衣人见帝昕妍终于回视自己,未隐在黑暗中的半张脸先是勾唇一笑,然后帝昕妍便清楚地看到对方的嘴一张一合道:“我们会再见的。”
接着,一阵火焰炸起,掩住了那人的身影,待火焰散去,火海里留下的只剩一匹被烈火焚烧的战马。
不过短短一秒的功夫,那人已是消失不见。
帝昕妍扭回头,搀扶着黎晓跟在凌云身后入城。
呵,会再见吗?那最好是呢,到时她定会让那人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