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宅门前围了一圈圈的人,康诗远被拎出来,摔在地中间,吓得众人四散半圈。
他是刚被一桶凉水泼醒。
昨日康学桂一连串的问题,他一句没能答上。
“你不是说想吗?你就是这么想的?想把我康家毁于一旦!毁在你手上!没门。”康学桂恨恨而去,还像往常没想把他怎样似的。
康诗远却想到了,会有今日这一出。
他跪在迦桂堂想,想的却是他在康家成长起来的日日夜夜,一幕一幕。
幸好还有康昉躺靠在主案桌脚那里,陪着他哭哭笑笑。
此一时,也一样。
康昉冲出门,摔下台阶,爬来康学桂脚前,口口声声求他:“爹!爹,爹您再想想啊!您收回成命吧爹!诗远他一定是有苦衷的,咱肯定还有法子,咱还有法子的啊!你看他穆宅,他肖宅,不也都好好的吗?这哪有赶人的道理呀爹?爹求您三思啊爹……”
人群议论纷纷,肖进阳摇扇挡住脸,像康诗远这种人才,弃了的确可惜。
康诗远任水渍染湿了大片地面,一点点跪挺起身子,他不敢朝家主那边看一眼回一声,只心里咬定,这将是一种结局,已经迈出去的第一步!
不想康芙水裹紧包袱被扔出来,摔在他右侧。
芙水!
诗远!
二人四目,生死相依。
跪在他身后端举古案的康诗宁看不下去,要起身去扶她。
康诗远一挑眉梢,康诗宁一下定住,又被站姿威严的康诗嵌按跪:“别动。”
康学桂提了提嗓子,拱手拜礼,恭请四方。
康诗远这才柔软眉眼,勾嘴一笑,相濡以沫中他盯着康芙水哄劝:不要管,别过来。
可是诗远,这么大的委屈,咱不是啊,咱担不起!康芙水盯着他泪水盈眶,苦苦哀求。
康诗远却端庄跪挺,只等着认了,不管家主说什么,他都得挨。
“诸位乡亲父老诸位父兄,稍安勿躁,请听我说,大家都知道我康宅立世洛阳城好几代人,到了我康学桂这一辈,到底为人怎样,还用我说吗?谁人不知我康某人大行中庸之道,乐善好施,勤恳务实,以传承祖业,造福一方水土为己任。”
“这几日可好,不知怎么就摊上了夜袭?竟又被拎出来说是勾结城外蛮匪的元凶祸首?连好好的铺子都给砸了!我康宅是真的冤枉啊我!”
人群又起了闹躁,他这就是为了狡辩啊他。
康学桂赶紧举手叫停:“众位众位听我说,听我说,我康某人绝不是为耍滑推卸。众位父老弟兄教训我的话,我都听到了,我是昼夜思想,百般犯难。终于今个我抓到了这个害群之马,能给大家伙一个交代的,就是他康诗远,一切无端祸乱皆因他而起。”
康昉一副残兮兮的模样,跪在康学桂脚前求可怜,怎知亲爹自爆出这么一句劲爆的难堪。
“哎呦我的爹呀!”他一打哭腔,抱紧康学桂的大腿,“怎么就是诗远呢?谁说是也绝对不是,不是他!”
小武匆匆赶来,只听到康学桂一个尾音,他向人前挤了挤,透过人头的缝隙,盯紧了康诗远。
这个动静竟比康学桂的控告,还让康诗远心惊。
这么急着赶来,搅事的能耐。
康诗远有意看向小武,却更低下了头。
他这副落汤鸡的模样,让小武心头一紧。
别说养伤了,他还是连个合一合眼的机会都没捞着。
黎成颠哒赶来,一搭眼就在人群中瞧出了衣冠齐楚的小武哥,他凑进来问:“哥,我没晚吧,这会上吗?”
小武一指挡停,黎成一惊,瞪那么大个眼睛瞧着他忧心忡忡的小脸,“你?哥你不就是来救他的吗?那咱不出手,他不就得……那咱就,就这么看着?”
小武咽下一口气息,没办法,康诗远的用意,他来到一站脚就瞧懂了,“先由着他。”
“你还惯着他呀?怎么就不是他?你个不分青红皂白的,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给我等着,滚下去。”康学桂劈头盖脸骂亲儿子。
人群起了笑声,也聚来更多的人。
“诸位父兄开开眼行行好,你看我们家经历这一遭,他就是天大的冤枉。这要是有嫌疑,就一顶一的是他康诗远,可我一通大刑耍下来,他一个字都不招。急的我呦我是实在没法了,给不出乡邻父老一个有理有据的说法啊!”
“但我康某人心意已决,今日必在烈日昭昭众目睽睽之下处置了这个孽障。从此,他就与我康宅毫无瓜葛!众位还有什么想不明白非要问他的,就干脆抓了他去审个痛快,也算替老夫出了这口恶气。”
就是因为不知道对手是谁,康学桂才出此下策。
小武惊了,你这种临场反戈,还真是稀奇。
自断膀臂的狠劲听来霸气,实则更显懦弱。
惹不起,你躲得起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