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青山大喝,一脚踢起那张桌挡在二人身前,“护卫!”
任府一向守备森严,任青山这般大喊出声,本要该有十数名玄豹卒应声而出,可这夜却静无声息,只有滂沱的大雨分外吵杂,呼应着房里男人的戒备低语。
“逑光,来我身后。”
可那少年却还杵在原地,被酒气熏腾得双眼迷茫,茫然地眨着眼,像是没意识到紧逼的危险。
任青山无法,本要走至内室去拿佩刀,这会儿只得停下步伐,伸手将陌千迢向后一拉。
少年被他扯得跌跌撞撞,还未站稳,下一刻便听闻一声砰然巨响,却是房门被谁自外头给踢了开。
模糊月光下,本该守在院子里的玄豹卒在雨中倒了一片,个个面色扭曲痛苦。
宋奕面朝下倒在廊下,从来坚毅的身躯上尽是怵目惊心的伤,身下躺着一滩艳红的血。
任青山强压下满腔悲愤,缓缓直起身,向前一步挡住了后头陌千迢的视线,瞧着雨里黑衣蒙面的十几号人物。
“看来,任某这是得罪了不少人啊。”
无人接话,可下一刻便有几位蒙面者朝任青山冲来。
任青山赶紧摆开架式迎敌,却无奈先前在府中不抱戒心,此时长刀不在手边,又兼着得护住身后的陌千迢而多少显得有些束手束脚。
此时的陌千迢,迷糊中几回听闻耳畔利刃挥舞之声和任青山御敌时奋力的嘶吼,饶是醉得再深也吓得醒了酒。
他见敌方势众,不禁担忧地大喊了一句:“义兄!”
任青山听出了他的紧张着急,安抚了一声。
“逑光莫忧!”
他抬手挡住了一击,再又反手将一黑衣人提起扔了出去。“为兄这便……”
“喝!”
在任青山专注对付面前敌者时,有名蒙面者撞刀便往他身后的陌千迢劈去。
任青山分身乏术,不假思索地向后一撞、将蒙面人推开,可同时眼前那人的弯刀却已落下,砍在了他的左肩之上。
“义兄!”陌千迢惊呼,双膝和双手都在颤抖,被周围的杀气和血腥给呛咳得不晓得该如何行动。
“走!”被砍中的肩头传来一阵钻心之痛,更伴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感,自那创口朝四肢百骸奔流而去,一时竟是连站直身子都有些勉强。
任青山察觉有异,同时终是认清了寡难敌众的事实,一咬牙,蛮力撞开几个黑衣人,拽过还僵在原地无法动弹的陌千迢,一把将他往门外推去。
“逑光快走!”
陌千迢一头扎入下得仓皇的夜雨之中。
逑光快走!
他仿佛还在脑海里不断听到任青山如此朝他大喊,也听见身后有人在追赶着,似要将他一并赶尽杀绝。
于是陌千迢脚步不歇地跑、往前跑、出了城门再出了大道,盲目地左拐右弯,只想一路奔逃到没有落雨和鲜血流淌的彼方。
最后他终于力竭,瘫软在一片茂密的树林,倚着树木不住地喘息。
一身曾经白净的衣裳浸满了雨水、汗水和不知谁的血水,狼狈至极。
许久,陌千迢好不容易稍稍平复了剧烈的心搏,可一旦回想起这夜经历,却又浑身发颤。
当少年忆起任青山的声嘶力竭,与他被推出门外时,眼角瞥见宋奕那浴血瘫倒的身影,陌千迢只觉像是整面天幕都崩塌、碎裂着朝他倾颓倒而下,心如刀割,不禁撞手搗住脑袋,忽地呜咽出声,被漫天的大雨给压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