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当日,任青山留下大将何宪与徐子靖留守驿城,亲自率着大军南下。
前往东坂城的路途漫漫,才刚进入南地便已近黄昏,驿城军就地扎营。
任青山一袭枣衣明媚,骑着高头白马四处巡视,昂首而行,引吭高歌。
陌千迢跟在他身后左顾右盼,手里抓着记事用的小册子。
那低沉的嗓音一遍遍反复唱着古老而通俗易懂的诗词,不仅惹人心潮澎湃,更是简单好记,几回过后,便有士兵跟着琅琅上口,唱了出声。
任青山兴致颇高,领着众人一齐哼唱,一面将兵士们聚集至一处石台之上,围坐一圈。
“谁没唱出声,晚点可得帮着刷锅底。”他站在石台中央,如此说道。
士兵们于是个个唱得精神抖擞,一次比一次大声。
忽然,有谁举手道:“城主,小先生没唱!”
陌千迢本来在一旁默默思索着该如何将那大军齐唱的画面给画下,这会儿倏然被点名了,缓缓抬起头时,面上还有些茫然。
不知哪儿又有人附和:“对对,小先生方才都未曾张嘴!”
任青山先前说那话本是想激励士气,不让人置身事外,谁知兵士们却将脑筋动到陌千迢身上,颇有些哭笑不得。
他长鞭一甩,遥遥指向方才发话的士兵。
“逑光先生如今可是驿城的丹青祭酒,尔等口气注意些。”
被指出来的小兵脖子一缩,这才意识到自己惹错人了。
“祭酒大人!”他赶紧讨好地说道,“您大人有大量……”
“行了行了。”任青山挥挥鞭子止住他话头,“不知者无罪,下不为例。”
他说完便转向陌千迢。
“毕竞逑光也当真没唱出声,是吧?”他笑吟吟地对少年问道。
“确实。”陌千迢搁下手里的纸笔,讪讪答道。
“那便没法了,军令在前,即便是祭酒也不得不从。”任青山道:“但逑光若是此刻立即唱上两句,为兄便不罚你刷锅了。”
团团围坐的兵士中有谁在交头接耳。
“俺看分明是城主也想听小先生唱。
“噓!小先生如今可是祭酒大人了!”
“咱也挺想听听……”
“俺猜祭酒大人大抵宁可去刷锅底,也不愿意唱。”
任青山不分游说又将鞭子往那处指了过去。
“谁再多嘴,待会儿晚饭时便站至最前头来,弟兄们看尔等吵闹!”
几人互相看了几眼,唯唯诺诺。
“别啊,城主,俺害臊。”
“不说,不说了。”
任青山还待再唬他们几句,此时却传来一阵歌声。
“岂日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少年的嗓音清亮澄澈,一首铮铮的旋律被唱得悠扬和煦,在场的兵士不禁停下了手里动作,偏着头倾听。
“岂日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日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借行!”
虽然有几句不在曲调上,但众人还是纷纷安静下来,任那不宏亮的歌声传遍高台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