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喜欢一个客人在主人家比在自己家更随便，客套话谁都会说，客人要是真这样做了，那就是太不识趣了。
已经失去结交新朋友愿望的李长歌，一脸嫌弃地指着一处书架道：“喏，都在那里，自己找吧，翻看之前要净手，只能在那里看，如果书页出现污迹损坏，你就是贵客，爷爷也不会饶你。”
说完话的李长歌不愿久待，转头出去。本来想在这里消磨时光的，没想到会出现吕玉泽这个奇葩。
吕玉泽也乐得清净自在，他在书房里翻看了一个晚上，整个兖州府治所滋阳城的城防布局已经是了然于胸。
很难想象这样涉及军事机密的书籍会被私人收藏，即使这个私人家里是有人做官的。
难怪建奴后金喜欢用间谍暗探搜集反间明朝，明朝的军事机密漏得和筛子一样，傻子才不想揭开看看呢。
五更天的时候，油灯已经闪烁不停，忽明忽灭。灯盏里的燃油已经所剩无几了。
吕玉泽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用功看书了，合上那厚厚的卷宗，他感觉脑子昏沉沉的，兖州的城防图他已经看完了，只是他感觉还不如不看。
兖州城明朝之前是土城，明朝之后就是铜墙铁壁，固若金汤了。朱元璋真是对他的儿子鲁王够意思。
当地人有句顺口溜叫“金曲阜，银济宁，钢铁打造的兖州城。”兖州城倚着泰沂山脉余脉而建，临着泗水而居，城防体系得天独厚，堪称无懈可击。
万历年间部分城墙又重新修整扩建，在帝国早期足以防守住任何形式的攻城模式。可能现在面对红衣大炮，有些气短。
特殊的瓮城结构，避免了主体城墙第一时间受到敌军主力进攻，减少内应的伤害，可以里应外合，瓮中捉鳖。
然而再好再坚固的城堡也需要人坚守，一旦守兵没有坚定的战斗意志，坚固的兖州城立刻土崩瓦解。
历史上，也就是崇祯十四年，满清铁骑突破长城关隘，祸害完北直隶，长驱直入沿着运河来到了兖州。
兖州城的文官武将都有抵抗满清军队的决心，可惜有个刘副将，偷偷打开了城门。
一毛不拔的鲁王朱以派，挖个深坑藏好所有的金银后，听闻清军已经破城，从容上吊而死。
吕玉泽可以想象，他走得应该甚是安详。至死鲁王的百万家资谁都没有得到，清军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鲁王府的财产。
朱以派也算是在另一种意义上获得了胜利，他的肉身已经消亡，他的吝啬鬼精神长存与世，与接踵而至的洛阳福王成为一时喻亮，两者交相生辉，成为明末藩王的楷模。
不，不，不，福王朱常洵还比不上鲁王朱以派，福王死后的财产通通归了李自成。
鲁王朱以派埋藏的财富，后来他弟弟，继任鲁王的朱以海也没有找到。一直到清末，一群洋鬼子教士在明鲁王府的遗址上建教堂。
鲁王埋藏的惊人财富才被发现，这群洋鬼子也是群老六，知道闷声发大财的道理，悄着摸地运回了自己的国家，一个个成了富翁。
所以说兖州城是好城，城里的文官武将大部分也是经得起考验，那渣渣就只剩下以朱以派为首的藩王们了。
只是这样的兖州城对吕玉泽不是太友好，他要顺点东西走，就只能走几个城门了，毕竟他现在可没有清军那样的兵威赫赫，能吓得一个三品的副将给他当内应。
李家的早餐回归到了平常模式，昨天丰盛的菜肴不是常态化的，那是对姑奶奶的接风宴。
要不然李长歌不会抱着个鸡腿不丢松，一看平时也没有太大的油水，能长成现在的胖样，完全是喝凉水都长膘的天赋异禀。
小米熬的白粥，明显掺了粗粮的馒头，唯有咸菜是个亮点，腌制好的香椿芽，黑不溜秋的，却是吕玉泽最喜欢吃的小菜。
此外竟然还有一个荤菜，一小盘油炸的知了猴，金蝉的幼虫，鲁西南人民钟爱的老朋友，贫瘠时代蛋白质重要的补充，有的地方也叫爬叉，结了龟。
早餐似乎能说话，李怀亮不和两个小家伙吕某某，李某某抢那盘知了猴吃。
他一边慢条斯理地剥着鸡蛋壳，一边对吕玉泽道：“昨晚听说你在书楼里面用功到深夜？还把李长歌气走了？”
吕玉泽嘴里囫囵嚼着知了猴，那边筷子也没停下，夹住了一个已经脱完壳的知了猴，这种刚脱壳的知了猴味道最好，坚硬的壳没有了，只剩下一包肥美结实的肉。
旁边也相中这个知了猴的李长歌只能干瞪眼。
吕玉泽笑道：“我可不是那种专一会读书的好孩子，看得也是一些闲书。男儿之间的事情，说什么气走不气走，或许有误会，转眼就忘。
岂能斤斤计较，隔夜仇可是女人家的事情。”
“你家这回来，大姐这回来的目的，我心中有数。振威镖局与我李家已经是鸡肋，既然你家有意，让与你家又有何妨？”
话音刚落，旁边的三舅急了，“爹，万万不可，不是说好给城北的顾家了吗？”
李怀亮沉默地看了他这个三儿子一眼，不学无术的家伙，就是沉不住气。
“是你说好的吧？我这个当爹的可没有点头。”
“爹，你不当家已经多年，家中事务一向是我兄弟三个商议决定，之前已经说好给顾家、、、、、”
“够了，此事就此打住，顾家以后再做解释。吕家小狗子，看出我家做了多大的牺牲？”
吕玉泽对于狗子这个新称谓并不在意。
“没看出来，顾家挺厉害吗？”
“顾家的庶出女是你三舅的嫡妻，你三舅可不是庶出，老夫能忍着让你三舅娶她，还让那个女人天天住在顾家，把夫家当成客栈。
你猜是为了什么？”
“简单，能压得住你这个致仕五品文官的只有权利，顾家在兖州府比你李家势大，而且这个庶出女在顾家很得宠，或者是有别的长处，不然不可能这么肆无忌惮。”
吕玉泽心想，您老人家已经把话点明白了，他还能装傻？想得到振威镖局，必须迈过顾家这道坎。
这顾家让一个进士都忌惮，估计来头不小，八成就是城里鲁王沾亲带故的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