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金路已经带着兄弟们回到家了,剩下的烦心事就交给二哥吕金旗,反正他是不太想操心了。
二哥开拓之心不足,守成之心倒是绰绰有余,特别适合对付那些神神叨叨的闻香教,白莲教,金蝉教之类的神棍。
天启年间成了气候,巅峰时攻占运河要点,占了三县邹县、滕县、峄县,杀了孟子后人的闻香教又死灰复燃,成了气候。
当然死灰复燃得换个名字,其实它们这些教门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白莲教”。闻香教只是其中的分支。
现在滕县、邹县、峄县周围的穷乡僻壤,山沟沟里又开始活跃着这些教门的信众身影,他们都是一脸牲畜无害的模样,宣扬无生老母,天降神罚的玩意,号召赤贫的百姓捐纳钱财妻女,以后可登极乐世界享福。
这些人还是老套的蛊惑百姓的招数,只是百姓大多愚昧无知,轻易听信那些“紫薇星失道,天下大乱”的反动鬼话,这样的教门,迟早还是被官府剿灭的下场。
每每王朝更迭的时刻,就属他们蹦哒得最早,还蹦哒得最欢,死得也是最惨。
偏偏他们这些人还如野草一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是头疼不已,这些人就是懒蛤蟆上脚面,专门膈应人的。
吕玉泽乖巧地喊了一声“小叔。”吕金路就大手牵小手牵着大侄子进了内院。
内院已经是彻底变了样。院墙边站了一溜的彪形大汉。灯火透明是应有之义,骇人的是那平整的青砖地面上,码的整整齐齐的,一时数不清的鼓鼓囊囊的皮囊。
每个皮囊都放了个圆滚滚的东西,有些皮囊还在往外面渗着血,冲天的血腥味就是这些皮囊里传出来的。
到这时候了,吕玉泽也不会再猜想是自家的年猪被杀了。这么多皮囊,把那头年猪切碎了也不够分的。
内院里,别的年轻奴仆不敢进来,只有老管家,祖母和母亲,还有三个老账房,外加甲乙丙丁四个家丁,剩下的就是小叔带来的人。
这里介绍的是活人,阴魂不算。
吕玉泽不自觉后背发凉,他意识到今晚可能要见到两辈子没见过的死人了,他停住脚步,看看后面。一大帮跟班和兄弟,已经乖巧地在门外等候。
他们都不傻。
吕玉泽想转身回去,连祖母和母亲就在眼前,都不想打招呼。这么残酷的场面,还是晚一些再来见识。他还没做好心理建设,一会怕是要出丑。
身子还没转到半截,他就被小叔死死拉住。
耳边响起小叔的声音。
“大侄子,别回头,往前走,吕家的当家人,必须经这一遭。
我知道你的力气能挣开我,但还是别要,小叔都是为了你好。
要拢住小叔手下的这帮杀才,你必须往前走。
让我看看转世的犬妖,不能光力气大,还要胆气壮,敢杀人才行。”
吕玉泽心里有点郁闷,心想,小叔,怎么你们这些做长辈的,总喜欢替小辈做主啊。
我没想拢住你手下的这帮杀才,我只是单纯地不想看见血腥刺鼻的玩意,再说,当吕家的家主,不一定就要见血腥啊,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交给手下干就行啊。
你看那刘备,除了三英战吕布之外,他什么时候亲自下场厮杀过,只要好好哭,不还是当好一位带头大哥,开创了蜀汉基业。
吕玉泽出县城的时候,可是在吕家的天客来酒楼,二楼雅间结结实实吃了一顿好的。酱肘子,卤鸡卤鸭,鱼片丸子流水般地上,吕玉泽和三叔家的三个兄弟就包办了一桌酒席,三个半大小子,也就堪堪吃饱。
公款吃喝就是爽,吕家现在自己不当家,他胡吃海喝一点也不心疼。
现在吕玉泽可不想一肚子的好货,就这么被满院子的脑袋刺激得吐出来。
这样就太亏了,这年月,地主家也缺油水啊。何况自己还是一个大肚汉,怎么也吃不饱的那种,绝对不能吐。
吕玉泽到底没有拗过小叔。这个在外面一看就杀过人的小叔,和村里那些只知道咋咋呼呼的猛人很不同。
他身上的气势,不容易让人拒绝他的提议。
内院大门没关,忽然穿堂风一刮,带来更猛烈的血腥味,洗洗一闻,里面夹杂着一丝肉质腐败臭烂的味道。
吕玉泽抬头看看小叔,小叔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山寨里喝泉水,小叔的牙齿挺好看。
小叔道:“这些地上的东西得来是需要时间的,人手要凑够,还需要时机,有些耽搁长了,下面的人手艺糙了点,难免就是这样的情况,闻习惯了就好。
就像摘果子一样,先摘的,没做好处理,自然容易腐烂发臭。”
快别说了,要不是和他说话的是他小叔,吕玉泽真想骂娘,这真是一个朴实的逻辑关系。
两世为人的吕玉泽,一个人也没有杀过,小时候顶多是用香烫死过很多蚂蚁,也逮过蚂蚱,结了龟炸着吃。
可这些能和现在的情况比吗?吕玉泽的脸色发青,胃在翻涌,脑子出现宕机情况。
他两眼无神地寻找痰盂,有个坑也行,必须做好应急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