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金边有点疑惑,插嘴问道:“新小子说得不对啊,刚才我明明听严家的小厮说,是赵二奶奶要把他们一家子赶出去啊,过继的还是小五啊。”
“三老爷,莫急,你让小的慢慢说。这事情要么就说精彩呢。
赵二奶奶没想到严老大做事那么绝,竟是把她摘了出去,自己独吞二房的家产。
她也不是善茬,领着两个兄弟直接掀了族里议事的桌子,大闹严氏祠堂,指着严老大的鼻子骂。
弄了严老大一个没脸,族里族外都传得沸沸扬扬,都骂严老大是个吃绝户头的半熟。
只是赵二奶奶这样做,痛快是痛快了,有理却也变成了没理。严家本来也有同情她赵二奶奶的人,这回都倒向了严老大。
眼看局势已经是死局,下一步就是赵二奶奶出局回娘家。
谁也没有想到,赵二奶奶,一个女流之辈,竟然有破釜沉舟的气势,走了一步死中求活的妙棋。
眼见被逼到了绝路,她一纸诉状告到了荆知县那里。”
“这不是羊入虎口嘛,听严贡生说,荆知县很赏识他。一些背地里的事情都要靠他做。”
吕玉泽嘴里说着,心里念叨着,严贡生的职业很新潮啊,算是古代版的官员洗钱专用的白手套。
“屁,没有的事情,都是那老小子自吹自擂,往自己脸上贴金。
知县赏识他个鸟毛。县尊老人家也就是知道本县有他这个奸猾的人物罢了。
那老小子想得还挺美,别人给他说,二房赵二奶奶把他告了,他还一点也不急。
他是贡生,可以递帖子,知县说什么也要给他几分薄面,哪会理会一个小妾贱婢出身的女人。
谁知道,荆知县很快批文下来,批文上竟是嫌严贡生忒多事,批文里还承认了赵氏二房太太的地位,让赵氏自行选择过继对象,也不用拘泥于严老大家的几个儿子,严氏子弟年龄合适者,都可以过继。
这可让严老大傻了眼,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是火冒几十丈,把房顶差点烧着。
为了摆平族里那些背地里嚼舌头的嘴,他可是借了高利贷,去挨家挨户送礼的。
铁公鸡的严贡生吃了这么大亏,自然不服,他越过荆知县告到了兖州府,兖州府批回,他又告到了省城济南,省按察司也是批回。
三级官老爷给他倒是来了个官官相护,把严老大堵了个结实。
就这样严老大还不想罢休,他想托姻亲再找找关系。
哪知荆知县早就厌恶了他这几天的猴跳,直接派出一个班头带着一队帮闲上门警告,后面本县教谕也找到了他,告诫他不要作死,有辱斯文。
不然上告山东学道,夺了他的贡生身份。
听了这话的严贡生彻底蔫了,这才算消停。
至于荆知县为什么平白无故帮赵二奶奶,还是很出力的那种,按说,以赵二奶奶的身份,可是巴结不上荆知县的。
这里面的缘由,若不是局中人,怕是想破脑袋也是想不明白的。烦劳各位大爷们猜猜。
我估计怎么着也要猜上三天三夜。
停停停,别打,这就说。
唉,我也是嘴欠,眼巴前的都是大爷,我嘴欠还卖关子。
原因很简单,县衙里明白人说的,原来荆知县也是小妾生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感同身受啊。
至于那些兖州府和省城的大官为什么也帮忙,也很简单,家里都有个受宠的小妾,都嫌严贡生多事。”
众人听了,先是一愣,接着就是哄堂大笑,这缘由真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若是眼前这些粗汉子琢磨,怕是到明年过年也琢磨不出道道。
还真别说严家的大戏真好看,这瓜吃起来痛快。
“这事情算是定案了。
还是赵二奶奶声明大义,不愿过继子远了亡夫的血脉,执意要过继严老大家的小五。
严老大借此口子,讹了二房一套三进的院落,自家住的舒坦,却是迟迟不愿过继小五。
明显这个老小子贼心不死,还在找外援,想有个转机。
直到拖到今天,是彻底惹恼了赵二奶奶,带着一帮人打上门去,一定要有个结果,说什么也要让严老大好看。”
听明白缘由的吕玉泽,心里有一个冲动。他很想现场观摩一下赵二奶奶,这个惊动三级官吏的奇女子,太像后世他所熟悉的独立女性了。
也顺便找找严贡生的晦气,敢打吕家的主意,吕家人必须当天就找回场子来,免得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吕玉泽站起身来,用小手平整了一下宝蓝色的直缀,慢慢环视一下众人。他年纪最小,身份却是最重,众人的笑声随着他的动作,不自觉变小了。
吕玉泽缓缓道:“闲着也是闲着,走,去严家看看热闹,瞧瞧城里的书香门第是怎么处理家务事的,让咱这些乡巴佬也好学习学习。”
“嘚来,”
“好。”
“少爷说得对。”
“少爷慢行,奴才给您去打个前站。”
吕玉泽的话正好对了众人的心思,众人七嘴八舌赶紧答应,留下吕天来和吕金边在酒楼查账,其余年龄不大的众好汉就簇拥着吕玉泽去了严家。
严家坐落在接官巷,半个巷子都是严家的院子。可见祖上也是官宦人家,曾经也阔过。
如今闹到长兄欺负亡弟遗孀,侵吞二房家产的地步,也是骇人听闻。
吕家众人来到严贡生家门口的时候,大戏已经开演,应该是关键时刻了。
若是分个场次,现在应该是下半场,一切铺垫迂回侧击,都已演完。开始刺刀见红,闹个天翻地覆的时候。
压轴戏即将开演,看热闹的人越发显得激动。古时候的娱乐活动真是少的可怜,大伙都被无聊憋得够呛。
好不容易有严家这样生猛有趣的大戏,一定要看得过瘾才行。
严家门口已经是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有机灵鬼爬上了严家的院墙和院外的皂角树,墙上树上早就挂满了人。
有些不甘心者,还想往上挤,结果惹来众怒,被骂得狗血淋头,一句“挤你娘的臊。”,一般人就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