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总觉得这两句话是在说两件事,一个是读书,另一个自然是农耕。
其实农民的活很简单,天时地利人和都有的时候,也挺简单。没有天灾,没有人祸,没有苛捐杂税,没有地主绅士胥吏的层层剥削,
中国的农民们大抵就是天底下最会种田的群体,他们会是这个世上最吃苦耐劳,坚强能干的人。会创造出星河灿烂的文明,让所有以他们为基础才能存活的思想、文化得到坚韧的品格。
他们从上古开始,从把庄稼从杂草中捡拾出来的那一刻开始。
就为这个民族烙下了最浓厚的基因序列,那就是会种地,能种地,即使到了最苦难绝望的时候,也不会把锄头扔下。
他们矢志不移,无论是平原高原,山川有多么险峻,只要植物能存活,那就是一块可以耕作的田地。
可惜一切都是假设,王朝更迭才是封建社会的主旋律,而每次更迭都是中国农民最苦难的时候,“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其实更多的老百姓还是希望世道太平,乱世人如草芥,猪狗不如。看着因为连年战乱,落荒千里的田地,这简直就是犯罪。
眼下山东地界还算宁静。陕西,特别是陕北,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大部分的县城,胥吏衙役已经不敢下乡收税摊派了。自王二造反开始,流民就形成了蝗虫一样的规模。
一个个县城成了孤岛,在那里,杀个县官县丞典史之类的,不说和玩一样,也是差不多不是什么大事了。
流寇首领杀官造反受招安,已经是陕北流贼的基操了。
陕西已经大旱三年,小孩出门就会消失,真正的消失,不是丢失。丢失还能找着,也许有活路。消失就是这个世间已经没有这号人了。
这小孩子已经被物理分解了。当地传说有地下屠宰市场,至于肉品来源,大概就是这些消失的孩子。
据说生意兴隆,盘活了当地萎靡不振的经济,也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流寇的规模,毕竟有了地下肉食市场,人们没有到快饿死的地步,谁也不愿意走上造反的不归之路。
是不是觉得太残忍,历朝历代末年都是如此,两脚羊的魏晋南北朝时期,一样的黑暗,兽性横行的时代,再讲礼仪道德,不是迂腐的问题,而是掉脑袋的问题。
关键是压抑到最后时刻,老百姓们不会像弹簧一样发生刚性变化,压成一张铁皮。任由继续压榨。
他们会从温顺的绵羊,一夜之间变成长着利牙的饿鬼,那些既得利益者会惊恐地发现,这世界变天了,他们转眼成了待宰的羔羊。
他们的地位,名誉,财富和权势,都救不了他们,那些只是催命符。能救他们的,唯有刀剑。
可惜握有刀剑的军队也跟着乱了。
三边总督武之望只会岐黄之术,尤其擅长妇科,可是对待以男人为主的流寇起义军,就徒唤奈何了。
说起来武之望还和山东有些渊源,他在天启四年接袁可立的班,成了登莱巡抚。任职内没有前任干得好,光顾着和毛文龙打嘴皮子官司,净扯皮了。扯着扯着,武之望就升官了,他成了都察院右都御史兼兵部侍郎,总督陕西三边(陕西、甘肃、宁夏)军务。
只是这样的职务对于他来说,不是好事。
崇祯二年正月,陕西巡抚胡廷宴、延绥巡抚岳和声奏报称“洛川、淳化、三水、略阳、清水、澄县、韩城、宜君、中部、石泉、宜川、绥德、葭州、耀、静宁、潼关、阳平关、金锁关等处,流赋恣掠。”
在这些流寇队伍中,已经活跃着李自成和张献忠、曹操的身影,只是当时他们还都是小头目。
其实在崇祯元年,武之望就已经是束手无策了,77岁高龄的他,面对十二月,固原发生的兵变,只知道抚慰,安平一军,另一军复起。
哗变士卒劫走州库财物,转攻泾阳、富平、三原,游击李英被俘。
面对这种纷繁复杂、进退维谷的局面,武之望忧惧成疾。三月戊寅,在固原总督府自杀身亡,终年77岁。
后来几个月,竟无人任职三边总督。直到大明朝有名的嘴强王者,熊文灿的先行者杨鹤到任,杨鹤一顿操作,西北各省彻底糜烂。
看看陕西,再看看山东,那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谁也不会想到两年后,山东就来了孔有德和耿精忠,再接着就是各路平叛大军,把齐鲁大地祸祸得够呛。
和陕西成为一时瑜亮,并肩子捅了崇祯皇帝的心窝子。可是山东人秉性忠厚老实,就这样,还没几个造反的。明末那乱糟糟,走马观花的戏台上,你方唱罢,我登场,山东就成了一个戏台子,一个硬角也没有。
后面会出场的王巨可能算个配角。
春耕持续了半个月,这时候,镇上的人都要拼命。那些在大街上有小生意的商人,说白了也不是脱产的纯商人,家里总是有点地的。
这时候也是把生意抛下,去地里忙活。
山东是明朝马政的重要地区,只是养不出军队用的军马。民间倒是有很多的挽马,驴,骡子这样的大牲口。历史上李自成在打河南的时候,捎带着洗劫了一遍,靠近河南的山东一角,也就是滕县所在的鲁西南地区,很快他的队伍中就成立了一支精悍的骑兵。
这支精悍的骑兵,其实说白了,就是骡子和驴组成的骑步兵,到了战场还是要下马步战的。
机动行军还可以,和满清蒙古那样的骑兵对冲就是说笑了。
就这样在李自成的流民大军里面,也是一等一的强军了。
吕家除了租佃了很多土地,自家留了一部分自留地。佃户们都很乖巧,先是忙活完主家的田地,才在自家田地里施肥种地。
吕家也不是那种吝啬的,慷慨地把牛马骡子这些大牲口借给了这些佃户用,约定缴纳一些看得过去的租金,许诺归还牲口时不能掉膘就可以。
这样的地主大善人真是一个县城都找不到的。
春耕在又下了一场雨以后,落下了帷幕。只剩下了边边角角不成片的土地,留给了闲不住的老人,建个菜园子或者种点花生大豆之类的。
轰轰烈烈的春耕结束了,也不止吕家庄,十里八乡的人都切换了另一种生活模式,大家一同进入了慵懒舒适的生活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