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的话听着很唬人,糊弄这些乡下人还是很有效果的。但在吕玉泽看来就是官话套话了。
基本上读过书有点见识的人,都看出了大明王朝日薄西山,气数将尽。类似的话,姥爷,这个落第的老童生也说过。
可是明白乱世又有什么用?不过是挣扎向前,临了或随波逐流求个苟安,或无辜成为枯骨。当然也有一些人选择力挽狂澜,成为一个民族符号的。
吕玉泽还没有打算成为哪种人,但他肯定不会让自己和自己的后人以后顶着个鼠尾辫过活。
大不了,乘巨舟,挂巨炮,挎火枪,带领族人去南洋讨生活。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处处不留爷,爷就跳出中华圈,和洋鬼子争个地盘。总之,反清这个大方向上的政策,吕玉泽还是能把握得住的。
少年郎没再多留吕家人多久,主要是逼仄的屋子里,烟雾弥漫快成实质,再待下去,怕是那些神仙真会带走一两个人,享享血食。
吕玉泽出了那个神仙道场,就像从幻境重新进入了鲜活的人间。自己还是那个肉体凡胎,一样要吃五谷杂粮。
不远处,老管家奉上一些供奉,不过是些黄白之物,少年郎一脸淡然从容,一身白衣秀袍纤尘不染。
他的家人可没有他那么从容,面对当地首屈一指的地主恶霸家的管家,他们的身段放的很低,一脸的殷切。
少年郎晶莹如雪的面庞,在阳光的照耀下,寒风刮过,衣裳勾勒出他纤瘦的体形,飘飘然竟有出尘之感。
这种气质,一样面容出众的吕玉泽,在他面前被秒成了渣渣。
这等可以当屏保的神仙人物,惹得吕玉泽一步三回顾。他有点匪夷所思。
同样都是喝糊糊长大的人,怎么区别这么大呢?
正在胡思乱想的吕玉泽,突然哎哟一声。原来是一直默不作声的吕徐娘突然在身后,给她这个宝贝儿子来了一个脑瓜崩。
吕玉泽惊讶地回头,等来的就是母亲那凶狠的眼神。
“看什么看,你要是想要玩兔儿爷,老娘要你好看。”明末龙阳之风盛行,但凡有名望的家族。
里面的老爷少爷读书时,总要养几个清秀的小厮败火,这被当时的文人视为雅事。
偏生这等雅事,吕徐娘这样粗俗的地主婆最是看不惯,早年间,曾跟着老爹去过济宁州城,街上看到一对搂搂抱抱的男男,差点吐了出来。
明末风气,有些地方,现代社会根本是拍马不及。
吕玉泽有点哭笑不得。他只好解释道:“娘,孩儿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单纯地觉得好奇,没想到神汉子会是一个清秀出奇的小子,这才一时失了神。”
吕徐娘听到儿子没有变弯的倾向,长舒了一口气。这个神汉子也是太过秀气,惹来许多事端,要不然凭他的本事,隔壁神老妈子的香火生意肯定赶不上他。
一个男人长成红颜祸水的模样,也是一种罪过。幸亏是在乡下闭塞的地方,若是在州府之类的繁华地,怕是一天就让拍花子的掠走。不久就会炮制成那些大人喜欢的模样,好卖个好价钱。
一行人回到家,已经是掌灯时分。
吕玉泽的晚餐很丰盛。当然,明末时期,玉米,地瓜,马铃薯,辣椒已经传入了中国,只不过还没有普及,未来的吕玉泽有可能加速这个进程。
撇开玉米和地瓜这两个穿越者的种田神器不说,单说马铃薯和辣椒,吕玉泽就真心受不了没有它俩的日子。
无论是酸溜土豆丝还是辣子鸡,一想到现在的滕县炒鸡,竟然不放辣椒。吕玉泽心里就是满满的痛。
说什么也要把这四样东西推广到滕县来,民以食为天嘛。想想以后,滕县可是后世有名的马铃薯之乡。
如今这个时代,当地的主食还是传统的五谷,只不过滕县地界有他自己独特的做法,那就是煎饼。
取麦子做主粮,掺以大豆,芝麻,小米,打的粉碎,加水调成糊状。
家家户户都有专门制作煎饼的鏊子,类似现在没把的平底锅反扣过来。 使一根粗筷子,在糊糊中搅那么一筷子。
甩在鏊子中间,用筷子慢慢抹平,抹成大饼的形状,等熥干定型就是煎饼了。
煎饼这玩意耐储存,压饿,是一等一的主食,在滕县这里,已经超过了山东大馒头的地位。唯一的缺点就是口感偏硬,不太好咬。
后世吕玉泽那一辈,谁家小孩不喜欢看《宰相刘罗锅》。电视剧最后,刘罗锅去看望狱中的和珅,带去的就是煎饼卷大葱。
天下第一贪的和珅吃得别谈多香了。
那时候,吕玉泽就发现,煎饼也是能登大雅之堂的饭食。
小小的四方桌上,摆放着几张小碟子,里面大概都是咸菜,只不过品类不一样,冬天也不要想有什么绿色蔬菜,地主家也是不行的。
有腌制的咸菜疙瘩,已经变黑的香椿芽,还有萝卜条,唯一的荤腥是一盘炒干巴鱼,也是没有辣椒可放的。
原料很简单,河里湖里长不大的小野鱼,连内脏都不用除,直接晒干,可以保存很久。
边上的小箩筐里是一打,叠好成长方体的煎饼。还有那一根根白嫩的大葱,这让吕玉泽又想起了白天的少年郎。
吕玉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成为好基友的潜质,这一天光想男人了。
突然吕玉泽的眼睛一亮,即使事实上是个成年人,吕玉泽也经常会被口腹之欲所蛊惑。
那是一个硕大的鹅蛋,已经腌制好的鹅蛋,正孤零零地放在母亲身前。
正想伸手的吕玉泽突然警醒,一个鹅蛋,只有一个鹅蛋,而吃饭的人却有三个。他,母亲和喜儿。
奶奶年纪大,精力不济,已经吃完早早睡下。
事情明显不对头,乖觉的吕玉泽缩回了手。拿起一张煎饼,摊开卷上一根水灵的大葱,再夹上几样咸菜。两手攥着,狠狠咬了一口,真香。
看着能忍住的儿子,吕徐娘也不急。慢条斯理地拿起鹅蛋,往桌上一敲,一点点剥皮。
溜光水滑的鹅蛋真容就出现在 吕玉泽面前,母亲从中间掰开,里面的蛋黄油就迫不及待地流了出来。
可惜没流到桌上,底下垫了一张煎饼。母亲不由分说用鹅蛋卷了两张煎饼,一个给自己,另一个硬塞给喜儿。
她想惩罚一下今天这个不听话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