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嫉妒,不生恨,不猜忌吗?”
“生逢乱世,孙儿若是真有天生妖孽之才,必然是那吕家百花园中最富贵的牡丹,其余各色花朵再是娇艳,也只是我的陪衬。
他们越好才能衬托我的不凡。
若我只是一个凡夫俗子,如此这般,家族中好歹还有其他人挺身而出,还能为吕家在乱世中留下一个念想。”
徐年祖点头笑道“孺子可教也,想在这乱世生存,必须有大智慧,大决断。不能整天想着自己那些瓶瓶罐罐,如此你才能摆脱乡下土地主的命运。
你父亲比你执拗能吃苦,却不如你豁达,心胸宽大。”姥爷徐年祖三句离不了自己的得意弟子。
“不知道母亲和你谈过束修吗?我知道姥爷面皮薄,不屑于谈这些。”
吕玉泽笑嘻嘻道。
“混蛋小子,你母亲这里,我吃喝都不愁,要你小子咸吃萝卜淡操心。教自己外孙成才,要什么束修。
好好的孩子,提什么阿堵物。”
没想到外孙会关心自己的待遇,徐年祖有些哭笑不得。
第一天的课业就在这种插科打诨的氛围中度过,没有戒尺,没有背文言文,没有摇头晃脑,似乎是缺点什么?
吕玉泽倒觉得要是以后都是这样的上课内容和氛围,其实这样上下去也是不错的。非常符合后世的减负快乐教育。
姥爷徐年祖也不像传闻中,说的那样,是个老学究,老古董。这样可喜的变化,也许是他转修道家后,悟出了一些人生真理。
又或许被假和尚打劫一次,彻底看透了世界,性情大变。
总之是好事,要是放在以前死读书那会,姥爷是不会考虑家里七个孙子的事情的。
那时清高的姥爷眼中,只有圣贤书。
上完第一天的课业,短暂的精神愉悦过后,就是漫长的空虚。
吕玉泽发现,除了被姥爷打了一针鸡血外,真正的干货其实很少。姥爷不会告诉他,肥皂镜子的制作方法,也不会让他召集男工去开矿,召集女工办纺织厂。更不会手把手教他制作鲁密铳,米尼枪。
至于他说的那些托庇在孟子底下的人生哲理,听听就是,想要论证,谈何容易?何况身为现代人的吕玉泽,对一些地方还不敢苟同。
吕玉泽晃晃被侃晕的脑袋,背着精致的书箱,那个书箱还是喜儿缝制的呢。就出了书房。印象中,吕家的大门就在前方。
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站在大门口的吕玉泽贪婪地闻着泥土的芬芳。
那是残雪褪尽,水分滋润干枯大地的味道。吕玉泽甚至能听到大地和水不断交融在一起的噼里啪啦声。
那是世间最美妙的声音,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到。万物复苏在即,这世界要重新换一遍色彩,最好还是绿色。
吕天来管家站在村口,正指挥着十几个家丁挥汗如雨地砍伐一片杨树林。
在村口护佑村子几十年的大树们一个个倒下,后世环保观念很深的吕玉泽忍不住问道:
“天来爷爷,这么多的树都要锯掉吗?”
吕天来笑呵呵的道:“这些树几十年前,就是太爷来到这里种下的,当时的世道太平,想着几十上百年后,冠盖如云。为后世子孙遮一片阴凉,太爷只求哪方阴凉下,谁家小辈闲话时,可以念叨几句太爷的功绩。
谁也没有想到如今的光景竟是一年不如一年,村里的老人都说,就是闻香教闹事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烂包。老太太和太太、徐老爷子商议,准备起寨墙,挖护城河。这些树就派上了用场。
一是粗大的锯了,做擂木拒马。二是这些树行子实在是遮挡视线,就怕哪天贼子摸上们来,守门人都没有发现。这两天就要忙起来了。”
吕玉泽听了没有再接着问,村里的大事情,还是要祖母和母亲操心,他懂得不多。
吕天来回头从后面喊了一句“臭小子,还不滚过来见礼。少爷第一天上课,你就不跟着去,想造反吗?”
话音刚落,正在忙活的家丁中一个10岁左右的半大小子雀跃而起,像狗一样直扑吕玉泽而来,这就是大管家吕天来的孙子,大名叫吕新。
吕新破空而来,在吕玉泽以为这家伙要亲热地扑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这家伙一个急停,半跪在自己身边。一脸谄媚地抬起头。“小的给少爷请安,祝少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多子多福,升官发财·····”
吕新还想接着往下说四字名言,被他爷爷大脚踢了一下,就老实的站起来,滚到了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吕玉泽身边的大黄,朝着吕新龇牙咧嘴。黄狗觉得这家伙对它的威胁很大。
吕玉泽看着这个站没站像,浑身打摆子的家伙。心里冒出了一句话,“真是一条好狗。”
这个名字叫楼里的吕家庄子,是一个安居乐业的好地方,却不是一个地势险要的居所。四周都是良田,地势平坦,镇上唯一的一条小河环抱了整个村子。这样的地方即使垒砌高高的寨墙,也抵不住流寇乱兵的冲击,防防三五成群的土匪响马还是可以的。
还是姥爷的莲青山里是个好去处,有山有水可依。狡兔三窟,要找个机会说服祖母和母亲,在莲青山徐家庄,也就是山谷的谷口修建石墙,为吕家和附近的老百姓找个退路。后世的吕玉泽听老人说,当年鬼子来扫荡的时候,乡亲们都是有组织地往山区撤离。
十几万亩,背靠沂蒙山脉的山林给了乡亲们最大的安全感。
等鬼子来了,连根毛也捞不着。
明末的吕家庄子也是到了紧要关头,故土难离,没有人愿意背井离乡。没两年就要爆发的登莱之乱,已经是迫在眉睫。
人离乡贱,吕氏一族已经开始默默做着末世到来前的准备,他们尽自己的可能,把自己武装成一个刺猬,让再强大的敌人,也不愿意轻易招惹。吕氏如同一块硬骨头,没有太多的价值,却能把敌人碰的头破血流。
也许这就是流传千年的家族屹立不倒的秘密,皇帝换了一茬又一茬,王朝无论叫什么名号,他们都是这片土地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