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沐芝似乎没有察觉到少年的心情,自顾自说了起来,“当今陛下的子嗣比起前朝并不算多,皇子只有四个,皇女更少只有两个,这次来咱们朔城的那位怀安公主,便是最年长的一位公主,他们都姓钦达尔苏。”
“钦达尔苏?”唐煌缓缓念出这个贵不可言的姓氏。
曹沐芝娓娓道来:“是的,大骊皇室在很久之前就是草原上的一个部落,后来这个部落通过征战逐渐变成一个王朝,曾经的部落文化都在历史的长河都被皇室丢弃,不管是饮食习惯还是祭祀文化都与中原接轨,唯独这个姓氏还一直留存着。”
“在君临城,有不少的人就姓钦达尔苏,拥有这个姓氏的人无不是出身高贵的士族,甚至在律法上拥有一定的特权,不只是钦达尔苏,还有一些拥有像是图兰都,帕达翰和楼炎伦那这样的姓氏的人,家族地位仅次于皇室。”
“至于钦达尔苏家族为了保持血统的纯洁,一般只会和刚才提到那几个大姓的族人通婚,但也有些例外。”
“例如?”唐煌挑了挑眉毛。
“据说怀安公主的母亲就是煜王朝最后的公主,在生下怀安公主后不久便去世了,公主是上官太后亲自抚养长大的。”
“上官太后?那太后也不是钦达尔苏家族的人?”
“是,太后的出身也并非来自钦达尔苏,但她却当上了大骊有史以来第一位异姓太后。”
提起上官太后,曹沐芝的脸上出现了仰慕的神情,“我以前是在君临城的骊清书院就读,太后算起来是我的师姐,可惜我去到骊清书院念书的时候,太后早就变成太后了,听说她以前是个倾国倾城的女书生,君临城内追求她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君临城……怀安公主……太后……陛下……”
唐煌嘴里念念叨叨,总感觉这些信息就像是一个杂乱的线球,让他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和自己有关的头绪。
曹沐芝安慰道:“所以唐煌你不必担心,只要你能拿到童生学历后就有资格参加科举,到时候中举的话就有机会去君临城,我相信你会找到你的父亲的……”
“不,曹先生。”唐煌打断了曹沐芝的话,“我当然要去君临城,但不需要以书生的身份去……我去君临城最大的目的,就是要找到那些人。”
唐煌说这些话的时候,如月下幽泉般的眼眸愈发黯淡,仿佛深不见底。
曹沐芝默然无声,静静地看着这个忽然愤怒起来的孩子。
少年倚靠在车厢木壁上,眼神空洞地看向车厢外人来人往的街道,眼睛里甚至有些柔弱。
曹沐芝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鬓角,不知为何,她身体有些颤抖。
这个孩子,莫非真的和当今陛下有说不清理不断的关系?
好像很快之后,他就要离开自己去往君临了。
除了不舍,好像还有一点不安。
“曹先生……我只有十四岁欸。”唐煌忽然歪过头看着她。
曹沐芝一把拧住他的耳朵,大声道:“我当然知道你只有十四岁,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可没你那么调皮!”
“哎哎哎……疼疼疼!!!”
曹沐芝冷哼了一声,这才心满意足收回手掌,心想调戏先生,罪该万死。
“曹先生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唐煌忽然不笑了,在曹沐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枕在她紧紧贴合的柔软双腿上。
他当真是无所畏惧,侧过身子,面朝她的脸。
曹沐芝低头凝视那张充满孩子气的英俊脸蛋,犹豫是不是该把戒尺掏出来。
她神情复杂,最后叹了气道:“你想知道为什么?”
“嗯,我想知道。”唐煌眨了眨眼睛。
“我对你好除了魏夫子特地嘱咐我以外,还有一份私心,你虽然没有儒道境界,但在我眼里你比上阳学院任何一个学生都要聪明,要是能参加科举的话,说不定能中个举人。”
“如果我的学生中有人能中举的话,无疑会给我的教书履历镀金,未来我就有机会调回骊清书院教书,到时候我父亲也会认可我这个女儿,连我的家族也会为我感到骄傲。”
唐煌若有所思,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脸。
“其实还有一个小理由。”曹沐芝忽然想起来。
“什么理由?”
曹沐芝俯下脸庞,指尖轻柔地揉着他的耳朵,“我有个妹妹年纪和你一样大,每次见到你生闷气的时候,总会让我想到她小时候被我爹罚站的样子。”
唐煌枕着她的大腿沉默了片刻,露出笑容道:“是这样啊……如果我能在考试中取得好成绩,曹先生也能早点回到君临城,早点和家里人团聚。”
曹沐芝的笑容变得无比温柔,俯下脸庞道:“原来唐煌你也会在乎先生我吗?我还以为你只会气我。”
“我一直都很在乎先生,一直都很在乎在乎我的人……”唐煌在她的膝间闭上眼睛。
“我妹妹性子可乖了,有机会的话带你认识她,你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哦,真希望以后我也有机会见到……呕!”
唐煌忽然止住话头,一股极其强烈的吐意涌上喉头,浑身颤抖起来。
曹沐芝瞬间如临大敌,想要出声劝阻的时候,为时已晚了。
片刻之后,唐煌挣扎着从她腿上坐起来,挠了挠头发。
少年轻轻咳嗽一声,露出尴尬的笑容。
车厢之内,落针可闻。
杀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