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伺候大长公主起驾上朝的宫女太监在寝殿外恭恭敬敬侯了许久。
可殿内,一点动静都没有。
夏乘风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对台阶下挥挥手。
“传话去坤虚殿,就说今日早朝迟一个时辰。”
总管太监福公公支吾了一下,“这……,可是,皇上那边,已经起了啊。”
夏乘风瞪眼,“公公没看见?公主殿下还没起!”
他来了乘鸾宫三年,头一次见他家殿下三更天还在睡着。
谁不知道好觉稀罕?
能睡干嘛不睡?
自己家的殿下自己疼!
等到沈赋睁眼时,见外面已经微微见了天光。
欢欢窝在他臂弯里,呼吸均匀,睡得安稳。
安神香对她效果很好。
她对他,效果也很好。
怕吵醒欢欢,沈赋去了外间盥洗更衣。
伺候的宫女太监训练有素,全部刻意轻手轻脚,不敢弄出半点响动。
现在谁都知道,乘鸾宫的寝殿里,还多睡着个人儿。
出门,外面那三十只全都笑嘻嘻,两列排开拜见,过节一样的。
殿下今天气色好。
殿下心情一定好。
殿下,什么时候轮到我进去睡会儿?
“为何不按时叫醒本宫?”
沈赋出来,见他们个个嬉皮笑脸的,只是随便嗔了一下。
夏乘风见没骂人,就知道自己这件事办对了。
“殿下难得好梦,属下舍不得打扰。”
他年纪小,特别机灵,嘴也最甜。
沈赋眸子一动,稍稍回味了一番昨夜的滋味,淡淡一笑。
“知会下去,今后早朝皆推后一个时辰。”
“哎!知道了。”
……
等蓝尽欢睡醒,沈赋已经回来了。
今日破天荒,没有一下朝就去他在乘鸾宫的小朝廷处理政务,而是在寝殿东边的花厅听几个人说事。
他这个地方,距离后面的寝卧,只拐了个迂回,隔了几重帐子,两道屏风,方便听见里面的响动。
几个重臣在下面站着,收着手,低着头,眼睛看着脚尖,规规矩矩。
沈赋已经换下朝服,手里拿着花剪,悠然摆弄他养的花草,议事时声音不高,话也不多,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炭炉上煨着的红枣药汤。
谢百川道:“恭喜殿下。前日钦天监占卜,说殿下红鸾星动,今日臣就听说,这次新年的万国大朝会上,好几位年轻有为的列国贵胄,有意向我大徽求娶殿下。”
沈赋垂着眼帘,看着手头的那盆牡丹花,咔嚓,一剪子,将开得正好的花,给剪了。
“右相,你觉得,这种事,本宫何喜之有?”
谢百川眼珠子一转:“殿下为大徽,为陛下操劳,耽误了青春,如今良缘在即,岂不是喜从天降?”
“嗯,”沈赋眼皮都不抬,“前阵子,阳夏蛮子的王死了,王后新寡,如狼似虎的年纪,正虚席以待。本宫听说,右相的继室因为前几日夜宴上行为不端,已经被休了。”
他回眸,“不如,就送右相全家老小去阳夏和亲,于家于国,两全其美,如何?”
谢百川仗着先帝托孤,少帝倚重,其实并不是很怕。
他今天说这个事儿,一来是为了恶心沈赋。
二来,也是要提醒他,既然是个“女人”,就要时刻记住自己的本份,皇帝早晚要亲政,而“她”,早晚要被送出去和亲。
既然要嫁,不如早点嫁,免得一把年纪,不得夫君欢心,落得凄凉下场。
“呵呵,殿下说笑了。臣已过不惑之年,残躯唯恐满足不了阳夏寡后的胃口。况且,臣世代承蒙皇恩,不敢有负先皇和皇上,实在不是和亲的上佳人选啊。”
沈赋没开口,继续仔细打理他的牡丹花。
赵中克立刻懂事乖觉地把话接了过去。
“按着右相的意思,咱们大徽缺了你不行,而大长公主殿下,就该卸下担子,远嫁异国他乡?你不可有负先帝,有负皇上,负了殿下,就心安理得了?”
谢百川曾经是科举的状元,迂腐且傲气,向来看不起赵中克的狗腿样,对他的诘问并不加以理会。
“殿下明鉴,殿下虽为女子,却是我大徽朝的泰山北斗,顶梁支柱,臣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沈赋不为所动,继续修剪他的花枝,淡淡道:
“右相自然没那个意思。只不过是最近身子骨不舒服,犯糊涂了。不如就先休息几天,学本宫,回家养养花儿溜溜鸟。今年秋季,为大朝会选拔才俊的御园大猎,暂且交由左相来办好了。”
谢百川因为嘴贱,被停职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启禀殿下!臣身子骨并无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