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叫什么名字?”李舒问道。
郑煜答:“黑骢。”
“哦?”李舒饶有兴味地绕着看了一圈,郑煜的眼光便跟着她转了一圈。
“不错,”她说着轻轻拍了拍马屁股,给郑煜看得心惊肉跳,“是千里马的料子,你可要好好对它。”
郑煜应和了一句,心里却想的是只要它对我好一点吧,我还轮不到对它好。
恰逢此时,楼内一阵喧哗叫好声传来,无须细听,便知这关宴离结束还早。
想到大雁塔下的名字,再看郑郎此刻形容,李舒悟出了一点意思,其余……恐怕还要回家后私下里多方打听。
“郑郎君是高才,一时境遇罢了,大可不必与势利之人置气,”李舒说着抬头,她向来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况且和郑郎君萍水相逢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与其装作什么都不明白,还不如赶快劝慰一句聊表心意。
科考后的这些事,虽说桩桩件件叫郑煜心寒,但实际上……他早该料到。
就连永王听说之后,也只是叹着气,拍了拍他肩膀。
寄人篱下十余年,郑煜已经快要不记得上一次被这样直接地安慰,是什么时候了。
郑煜眼神怔忪了片刻。
他习惯了退一步海阔天空,面对夸赞自然要谦让一句,谩骂更是不会理睬,长此以往早成了习惯,却被这一句话定在了当场,不知如何自处。
一瞬间心头暖流涌动,眼角竟有些发酸。
“多谢李娘子,”他道。
“小生家中有事,便先离开了,”郑煜说着拱手。
李舒抬头看他一眼,点点头,心道我又没有想留着你的意思。
“再会,”她福身道。
郑煜一夹马腹,手上缰绳一拉,黑骢长嘶一声,脚下蹄起。
李舒正在原地欣赏眼前郎君的潇洒形容,谁知潇洒了还不及一瞬,两人便相视一眼,尴尬地笑了。
黑骢只象征性地抬了抬蹄子,就坚定地留在原地了。
郑煜的冷汗掉下来。
他行走长安这些年,虽因着永王的缘故,不常出门,但怎么说也是长安城不少娘子的春闺梦里人,甚至在话本界也有一席之地。
今日在欣赏的小娘子面前丢脸成这样……
郑煜尴尬得无话可说。
今日果然是……不宜出门,早知如此就该提前卜上一卦。
李舒没憋住笑,掩嘴噗嗤一声笑出来,“郎君莫慌,我这就来助郎君一臂之力!”
郑煜心里一慌,“呃呃,李娘子,大可不——”
李舒收敛了笑容,在黑骢屁股上大力一拍,“黑骢,走!”
黑骢扬蹄便跑起来。郑煜自认和它相处三年余,从未驾它跑到这么快过,忙攥紧了缰绳目不转睛,生怕一个不小心栽楞下去。
“郑郎莫要四顾,收一收缰绳,门外跑马限速,若是碰上巡视郎将,罚金不少啊!”李舒挥着手喊。
“是,”郑煜匆忙中答道,“多谢娘子指——”
当啷一声碎响,不知马蹄踏碎了什么物什,转弯之间已经没了影子。
李舒叉腰哈哈笑了两声。便转身回去找谢可儿了。
楼上谢暃阖了窗。
那娘子笑得开怀,只是在自己面前,她似乎从未如此兴高采烈过。
他目光扫过身后跟着的小厮,那人低了头,不敢直视主上。
“可儿已经在等了?”他缓缓道。
厅内的声浪还未平息,酒肉气息阵阵袭来。
谢暃站在廊上,已经立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