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庆与符宏自小长大,心知他的脾气,恭敬地说:“太子,香儿是民间的公主,内心淳朴,脑袋一根筋,你别跟她太计较。”
“呵,天下哪有你这么护妻的,说本姑娘一根筋?”柳七七心里埋怨道。
另一个面白目秀的年轻人接话道:“二弟,眼下先将皇后安葬才是要紧的。比如是国葬,或者悄悄掩埋了,你得说句话,别跟香妹计较。”
符宏一听,立时气血上涌,嚷道:“什么悄悄埋了,必然是风光的国葬,王族大臣和宫娥都得戴孝三月!”
面白目秀的年轻人忙说:“太子说的是,是哥哥唐突了。”
柳七七注意到符宏要求国葬的时候,符忠、郭庆、张夫人和皇帝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那面白目秀的人却狡黠地笑了。
张夫人给苻忠递了个眼色,苻忠想了想,便说:“宏儿,眼下国家是用兵的时候,举国大丧,派兵卒修建陵寝,恐被晋人钻了空子。”
张夫人害死皇后,自己就是太子的养母,自然关心他,立即说:“太子,你叔叔说的是。你父皇日夜为了军机操劳,你也得多为他分忧才对,国葬确实不合时宜。”
符宏躬身一礼,低声说:“叔叔,夫人,我可以跟苟家的人带兵去戍边,宁愿战死,也不想看着母亲被简陋地安葬。”
他如此一说,皇帝的脸阴沉起来,攥紧了茶杯。
柳七七看在眼里,恍然道:“皇帝正想削弱外戚的兵权,所以才要下嫁公主给义子郭庆,就是想把兵权交到几个皇子手里。他内心不想国葬皇后,让苟氏外戚翘尾巴。你居然妄言让皇后母家的人带兵戍边,可不就撞在枪口上了嘛!难怪张夫人和符忠要劝你!”
她又瞄起那面白目秀的皇子,心道:“你刚才在拱火,想争太子之位的吧,不再多说一句?”
果然那皇子又开了口:“二弟,你与苟氏的几个将军走得很近,哥哥相信你能与他们保卫好疆土。”
“那是自然”,符宏得意地说。
“啪!”苻坚暴怒,摔碎了茶杯,指着符宏喝道:“眼浅的东西!你既然和苟家一门都想皇后葬地风光,那也不用去戍边,改姓了苟,与他们滚去挖陵墓守灵去吧!”
“苟家一门,蛊惑皇子,有僭越不臣之心!吾弟,你和郭庆现在带兵去将苟氏一门全送进死牢!把这个不争气的太子也一并拿了!”
符宏听罢,嚣张的气焰顿时没了,吓得目瞪口呆。
张夫人一惊,跪下来求道:“皇帝,苟家人死不足惜,但您也别怪罪太子啊。你知道他的性子,监察国事时可没半分越矩的行为。”
她扒着苻坚的腿,楚楚可怜地哭起来。公允的讲,她哭得样子很好看,柳七七见了都心软三分。
符忠是太子党,也说:“皇兄,苟家人嚣张跋扈的行径确实与太子无关,您看 ”
郭庆是个外臣,犹豫了一下,开口说:“皇帝,请您三思。”
“呵呵,苻坚又不是清朝的雍正,怎么会让自己的儿子改姓。你们心里清楚,他说的是气话,都在给皇帝一个台阶下而已。这种好事,怎么能少的了本姑娘?”柳七七想完,微微吐道:“父皇,不若给太子哥哥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让他去杀苟家的人便是。”
她话一出口,一屋子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苻坚吐了一口气,自己筛了一杯茶喝了,指着符宏道:“你还不如香儿懂我的心意!气煞我了!”
“去!将苟氏的族长和几个将军砍了,其余人”苻坚犹豫了,张夫人赶忙给他倒茶。他捏着茶杯想了好一会,才说:“其余人就不必惩戒了,他们的田产和俸禄照旧吧 ”
柳七七一脸黑线:“哈?屠人族长,却不屠全族?这是啥操作,你不担心这群苟家的人以后咬你一口?额历史上苻坚柔仁,果真不假呀!”
张夫人见皇帝不再责罚太子,内心松了好大一口气,对柳七七更刮目相看。符宏凶巴巴地射了柳七七一眼,领命道:“我今天就去,父皇别再生我的气。”
苻坚微微点头,说:“你母亲三年前就得了疯病,我是亲眼见到的,心中已不当她是皇后。但念在与她多年的情分上,你办完事就去西宫守灵,亲自送她一程吧。给你三日,把眼泪哭完,再到御前参加军事会议。前线打仗的粮草,还需要你张罗。”
“我不上前线么?”符宏问道。
柳七七心中不屑地说:“你老子爹对你有意见啦,怎么可能派你去前线!你最好夹起尾巴来,少管他变态的私生活,多舔几句好话,才能保住太子的位置。”
苻坚不愿在后宫多谈军事,没有理会符宏,对张夫人说:“宫人们守丧三日,丧事也不可太过简陋。西山的皇陵已经在修建,待地宫建好,再把皇后的梓宫安葬。至于前庭,长安城内的士族大夫也都是如此,我自会吩咐下去。”
他不想太子的面子太难堪,算是补救一下。
张夫人俯首称是。
符宏感激涕零,不住行礼。
那面白的皇子则大有深意地看向柳七七,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不久,符忠、郭庆和符宏退出了宫,拿办苟家的人去了。这个皇子却不走,请命道:“父皇,符丕愿做先锋,讨伐柔然!”
哦哦,你原来是大皇子符丕。名字是丕的,都是奸诈的枭雄,你一看就是想当皇帝的!柳七七心里在这么想。
苻坚笑道:“好,准你!”
符丕大喜过望,伏地称谢,这才走出了月华宫。
苻坚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望着一身缟素、面带泪痕的张夫人,不禁有些蠢蠢欲动。他向柳七七问:“香儿,皇后死前的几日,听说你去过西宫?你去那里干嘛?”
张夫人好不紧张,不知哪里走漏了风声,皇帝竟然知道这件事了,遂瞪大了眼望着柳七七,生怕她答错了话。
柳七七指着头上瓠壶藤蔓,回道:“回父皇,香儿听说西宫有一种在冬日仍绿油油的藤蔓,才特意去摘了一些插在发间。我母亲,母亲生前最爱戴这个”
她说着,哭了出来。
张夫人亦在抹泪,帮腔说:“这丫头常与我说,怀念她生母。早知如此,我去西宫摘藤蔓给她了 ”
“原来是这样,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苻坚一生戎马,负了不少人,此时也有些伤感,挥挥手让柳七七回宫。
刘腾将几个公主都请了出去,最后搀着柳七七走了一段路,附耳交代了几句才告辞。
妙花见柳七七平安无事,吊着的心终于落地,微声说:“公主,咱们回宫休息吧。刚才王女官说了,宫内要守丧三天,这几日有您累的。”
“嗯”,柳七七凝了一眼月华宫,微微张开手掌,抻出一张纸条来。
这是张夫人托刘腾带给她的,纸上写到:“小心皇后索命的影子,她来找我们了!今晚守灵,你就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