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此举让施芒想起曾经的哥哥的行径,忍不住打哆嗦,表现出了强烈的抗拒。
不过在被收拾了一顿之后,他最终还是跟着去了。
少年倒是没有叫自己的朋友们一起过来奚落他。相比起精神上的折磨,他显然更擅长肉体上的。
说是采野菜,他一边采,一边从地上捡起各种大小不一的石头,狠狠地往施芒的身上砸去。
看着对方抱着头四处乱跑的场景,少年一边练习准头,一边哈哈哈大笑起来,看起来依旧十分爽朗,旁人根本无法想象他此刻正在做着多么恶劣的行径。
无数次的挣扎无果之后,施芒在无数个夜晚将自己全身缩在一起,颤抖着抱住脑袋,痛苦地呜咽着。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待遇?
如果这是噩梦的话,那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呢?
即使处境再绝望,肉体再麻木,施芒的精神却依旧在燃烧着最后的火花。
他不甘心,自己的一生就断送在这里。
他想出去,想要逃离噩梦,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还想冲到那个曾经被他称为父亲的男人面前,想当面质问他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想要实现这个愿望,第一步就是要离开这里。
于是,他用这段时间以来乖巧的表现,蒙骗住了这一家子的双眼,又在难得的几次被带出去采购的时候,悄悄记住了城中村里面弯弯绕绕的路线。
然后,在铁链被暂时取下来之后,他又老老实实地做家务,干农活,一直过了好几个月才勉强取得了信任。
于是,即使是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夫妇俩也不会再给他栓上铁链了。
施芒也许是天生的冷静,他没有选择第一时间逃走,而是继续忍耐着。
一直等了一个月,确定一家三口完全没有防备之后,他才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悄悄打开门栓,逃走了。
当然,他清楚自己一个小孩子出去,而且还是在城中村这样家家户户都相识的情况下,得到帮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因此,他没有忘记卷走夫妇两的一部分积蓄,准备万一不小心被发现了的话,尝试用钱来换取逃跑机会。
就这样,施芒小心翼翼地走出重新翻修之后的砖瓦房,穿过一条又一条城中村的小路。
伴随着距离主干道越来越近,他似乎闻到了清新的空气气息,步伐也越来越轻快。噩梦已经被远远抛在了身后。
然而下一刻,施芒整个人都僵住了。
一只手,从身后伸来,将他固定在原地。
少年清朗的声音响起,在这样无月的夜晚也被染上了几分阴森。
“弟弟,你大晚上的在外面想跑去哪里呀?”
他艰难地回头,看着少年戏谑的表情,明白对方可能从一开始就跟在他的身后了,却故意没有吭声,一直到他快要走出去的时候才跳出来,就是为了让他享受希望破灭的绝望。
施芒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任由少年将他拽回了家。
屋子里,夫妇俩已经起来了。他们的表情是会让小孩子做恶梦的那种可怕,施芒当然也不例外。
出乎意料,先开口的竟然是中年男子。
只听他低哑着嗓子说:“你先出去。”
少年一愣,明白是在说自己,连忙出去了。
门被关上了。
施芒面前,那对夫妇露出了一直藏在背后的东西——是菜刀和锄头。
中年女人大口喘着气,阴森森地说:“早知道就该听那个家伙的话,早早的把你给处理掉——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菜刀的刀锋在黑暗中划过森白的弧度。
后面的记忆就很模糊了。
施芒唯一的印象就只有剧烈的疼痛,飞溅的血迹,以及……夫妇俩狰狞的面容。
当施芒再度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依旧是那熟悉的环境时,他几乎以为之前自己的逃跑都是一场梦。
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没想到,他计划那么久,居然败在了少年无意中一次半夜起床上。看来这次定计划要把更多的意外给考虑进去。
然后,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不禁有些诧异。
难道是他最近渴望逃跑心切,居然梦游了吗?
下一秒,施芒看见夫妇俩从外面回来了。两人的神情看起来都十分焦躁。而按照以往来看,他们心情不好最后的结果是……长期挨打形成的肌肉记忆让他身体一僵。
他连忙从地上起来,微微低着头,让自己看起来十分乖巧听话。
然而,和以往不一样,夫妇俩就像是没看见他一样的,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自顾自地在那里对话。
只听刻薄的中年女人声音是前所未有的紧张:“我们把他埋在那里,不会被发现吧?”
男人平时都对自家婆娘百依百顺,然而此刻对她的态度却十分暴躁。
“够了,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要老提这件事情。你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吗?”
低垂着脑袋的小男孩忽然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然后,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他想起来了。
那不是梦,他确确实实——已经死了。
在意识到这个事实的下一秒,他忽然感觉自己就像打破了一层隔阂 更加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