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逐渐浓了,小学关门,小吃街的繁华也缓慢散去。
程航东估摸着父母应该睡了,晃到十一点钟,才带着单珠回家。
一进门,两人还在换鞋处,厨房的灯忽然亮了起来。
程万军提着一瓶洋酒,靠在饭厅门口,被厨房的灯色勾勒出一个模糊的黑影,向着他儿子摇了摇瓶子。
程航东撇开了头。
程万军看见了单珠,便对他招招手说:“小单珠,你过来。”
单珠呆愣愣地朝他走去,饭厅灯也亮了起来。他忽然能够看清程航东的父亲了,那是一个不显老的中年男人。
程万军留着不羁的长发,在脑袋后面随意挽了个丸子头。
他一身的浪子气质,体态极为年轻。要不是脸上有些皱纹,谁都看不出来这人居然是一个二十多岁孩子的爸。
“叔叔好……”单珠鞠了个躬。
程万军露出一个潇洒的笑容,拉开两把餐椅,对单珠说:“坐啊,小伙子,能喝酒吗?”
程航东远远看着,冷声说:“爸你别逼人家喝酒。”
“没有胁迫,爸会看面相,你学弟一看就是千杯不倒。”程万军摆摆手说,“你不想陪着爸,那就自己上楼回房间睡觉吧。我看你学弟挺乖的,就他陪着。”
程航东:“你也不问问别人愿不愿意?”
程万军把单珠摁在椅子上,然后和风细雨地问:“小伙子,你愿不愿意陪叔叔这个老人家喝一会儿酒啊?”
单珠哪里敢说不愿意……
程航东憋着一口气,心里知道他爸就是想和他谈话。却又不明说,才把单珠拉过去。
现在好了,他又不可能真的把单珠丢在饭厅,自己独自回房睡觉。
不多时,三个人都坐在了酒桌边上,程万军拿来三个杯子,都倒上了。
他对儿子抬了抬下巴:“认认,什么酒?”
程航东微晃几下落日色的酒液,又闻了一下说:“法国干邑,马爹利名士,什么等级要喝了才知道。”
单珠目瞪口呆,他只知道酒有红、白、啤。
程万军伸出手,狠力拍打了一下程航东,他说:“不错嘛,虽然不爱跟爸玩,但是爸教你的,你都还记着呢。”
程航东不舒服地扭了一下背,甚至把椅子挪远了些。
“从我三岁起你就沾白酒给我喂饭,十二岁上桌让我喝红酒。你有没有一点当爹的责任感?不知道酒精影响未成年发育吗,你是我爸吗?!”
程万军不以为意,佻达地说:“我是不是你爸,那得问你妈咯。不过咱们两爷子这么像,八成也错不了。”
程航东握紧拳头猛砸在桌上,杯子里的酒都震荡了一瞬。
要不是单珠坐在这里,他真的会像过去一样和父亲吵起来,或者扭头就走。
眼看气氛不对,单珠倏然捧起杯说:“叔叔,不是我陪您吗?喝!我先干为敬。”
程万军“哈”了一声,然后朗声笑了起来:“程航啊……你学弟是个爽快人,可比你爷们多了。”
程航东抱胸噘嘴,不再说话。
单珠坐在程万军的旁边,时不时问一些程爸爸浪迹天涯的事。
程万军也对高原风俗很感兴趣,两人就这样聊了起来,不理程航东了。
东哥杯子里的酒一点都没动过,这瓶喝完了以后程万军还觉得不够,又跑到厨房酒柜里搜罗出来一瓶。
两个小时过去以后,已经是凌晨了。
程万军揽着单珠,开始和他称兄道弟。偶尔还阴阳怪气地说程航东一两句,惹得他儿子继续生气。
轮到第二瓶酒也完了,程爸爸还说要开酒,单珠赶紧拦着。
“叔叔,别喝了,不能喝了!”
“叫什么叔叔,叫大哥!”程万军豪气万丈地说,“你小子可以,还能喝。等着,哥给你再找一瓶xo,带凤舞九天礼盒的那种,你拿回学校玩!”
程航东终于忍不了了,起身拉掉厨房的门,沉声说:“爸,他说了不能喝了。”
“别拦着你爸和你小叔喝酒。”程万军昏里糊涂地去开门,一把推开儿子,“反正你不乐意听我说话,他喜欢听。”
单珠只好起身,扶住了程万军,温声劝道:“叔叔,您今天想给他说什么,就说给我听吧,我帮您传达。”
程万军摇了摇脑袋,这才清醒了几分,掌着单珠的肩说:“你告诉程航,轮滑不能玩一辈子,不要把爱好变成工作。”
“凭什么?”程航东隔着单珠,再次对他爸说,“凭什么你就可以把潜水变成工作,我就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
“能一样吗?!”程万军抬起一只手,直愣愣指着程航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