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啊,我今天刷扶贫日报,发现了一篇报道,好像是写你那个小男友的。”
丹康的话打破了程航东的思索。
室友握着手机说:“他是那个村子唯一的大学生,连他们县的电视台都对他进行了一次采访。”
“是吗?”程航东开始收拾东西,想来也在情理之中,便顺口说道,“你把链接转给我一下。”
离两点还有一阵,程航东打开链接,发现是一篇扶贫公众号的采访文章。
图片里有西部的壮美风光,簇新的村落聚居点,还有不少牧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单珠的单人照放在最下面,骑着一匹枣红色骏马,上身是民族服装,下半身穿着代表潮流的牛仔裤。
他一手拿着用来打牛的乌朵绳子,一手握着智能机。面对镜头有点羞涩,笑得憨憨傻傻。
文章写得中规中矩,并没有什么文采。平铺直叙地描述了一下单珠的经历,其余大部分都在说牧民新居的变化,还有教育资源的进步。
程航东却挂着欣慰的笑容,读得津津有味:“还真是他。”
“有点野啊……”丹康率先浏览过一遍了,
“他十六岁那年暑假,当向导带游客。团里面有个男游客夜里骚扰女游客,单珠把那人揍掉两颗大牙,捆在马背上,拖回镇里交给了警察……”
“去年虫草假,他在山上遇到了拿刀抢虫草的二道贩子。单珠硬是不肯给,赤手空拳把刀夺了过来,硬生生逼走了人。但是自己胸前留了个刀疤……”
“雪季迁徙的时候,一头公牦牛发怒,撞向小孩。单珠徒手掰倒八百斤的牦牛……东啊,你说他和我们是一个世界的人吗?我感觉我在看奇幻小说。”
程航东看得心惊胆战,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微信弹出来一条消息。
单珠:“我在西门等你,学长不见不散。”
程航东三两下把衣物塞进书包里,抓住手机朝下跑去,“轰”地一下带上了门。
单珠背着一个普通书包,并没有带多少脏衣服,只象征性装了两件。
程航东远远就看见学弟人畜无害地站在那里,怎么也没法把这个和他说话都会轻声的单珠,和报道里那个野少年联系起来。
“学长,我不会坐地铁,只知道怎么看公交牌子,你教我坐地铁好不好?”
单珠柔声开口,甚至有点撒娇的意味,好像没了程航东,他就会迷失在蓉城一样。
程航东发现了,他为什么喜欢和单珠相处。
因为这人总是这里不会,那里不懂。汉语要他教,轮滑知识要问他,轮子要他组装,就连坐地铁,也要带着走。
程航东从一件件小事里获取了满满的成就感,觉得自己被依赖着,无所不能,就很满足。
于是东哥忘掉了那篇没看完的报道,大大方方地说:“来,哥教你下一个软件,就能当地铁卡用。待会儿再给你解读地铁路线图。”
“嗯!”单珠猛点头,“阿哥,软件叫什么名字?”
“你叫我什么?”
程航东眉心一跳,毕竟在汉语的语境里,称呼或者名字前面加个“阿”,是无比亲密的意思。
但好像单珠那边不是……
“学长。”单珠弱弱地说,“别人都叫你东哥,我不想。你要是不喜欢那个称呼,那我还是叫学长。”
程航东:“叫学长的人更多好吧?你可以喊哥,但是别加那个阿。有点……”
“有点什么?就是亲哥的意思,哥哥就是阿布或者阿喔。”
程航东摆摆手说:“随你吧,阿布阿喔都比阿哥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