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王缺不缺银子，严诚并不清楚，可他知道自己十分缺银子。
从前没有钱也就罢了，自从有了钱之后，他发现越来越不够花。府中的房舍太旧了，要好好修缮一番；夫人的衣衫首饰过时了，全都添置了新的；伺候的下人太少，又买了些新人进来……
严诚当然知道不能招摇，他自己身上如今穿的，还是半新不旧的袍子，只是苦了那么多年，如今有了钱，就算不能被别人知道，自己私底下也是要好好享受一番的。
就像今天早上，夫人一直不大高兴，隐晦地提起要买些药膳来给他补一补，想来又要花上一大笔银子。
五十万两……他只需要少对九王说一些……
“严大人，严大人？”
沙志杰见他愣愣地出了神，不由叫了几声。
严诚回过神来，对他说道：“这件事我会对九王说，只是能不能成我不能保证。”
那可不行！今日是凌记钱庄要求还银子的最后一日了，他不能再拖了！
沙志杰赔着笑说道：“严大人，这银子我这边要的急，你看看，能不能立刻就联系九王？”
他悄声对严诚说道：“我不会让严大人白白辛苦，要是今日那银子就能到，浮光锦的利润，我自个儿再给你补贴一成！”
一成就是五万两，严诚只觉得自己刚进门的时候喝下的酒，这会儿开始渐渐烧了起来。他霍然站起身来：“沙老弟这就见外了，不过就是帮你传个话罢了，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我尽量替你说和便是！”
沙志杰心里一边鄙夷，一边笑着说道：“多谢严大人，你这是帮了我大忙！”
严诚又与他敷衍了两句，便推门而去，他急着去联系九王，在拐角处险些撞到了一个姑娘。
“你走路都不看路的吗？”那姑娘气哼哼地说道。
“抱歉抱歉，我有急事，还请姑娘见谅。”严诚拱手说道。
“哼，懒得和你计较。”那姑娘瞪了他一眼，便离开了。
严诚匆匆下了楼梯，正巧听雨楼前路过一辆马车，他叫住便钻了进去，一路往自己的府邸疾驰，根本没有发现刚才那姑娘悄无声息地跟在了后面。
沙志杰坐在听雨楼里，对着一桌子的饭菜，却没有什么胃口。
严诚那边虽然答应了，九王却不一定肯答应，就算一切顺顺利利，那银子也要晚上才能到他的手里，他还是得先稳住那少东家和那两个行商才行。
“来人。”他叫道。
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程四。
沙志杰看着他，皱起眉来：“怎么是你？”
程四笑着回道：“老邓肚子疼去了茅房，怕您有什么吩咐找不到人，所以让我先顶替他一阵。”
“也罢，你替我跑一趟也是一样的，”沙志杰说道，“先去请秦公子与沈公子过来，再去一趟凌记钱庄，就说……”
他贴着程四的耳朵吩咐了一阵：“记住了吗？”
程四点头：“记住了！”
“行了，快去吧！”沙志杰疲惫地摆了摆手。
……
凌记钱庄里，陆长安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坦然地坐在他对面，脸上始终带着谦逊的笑容。
“徐公子想要见我，为何见到我，却一言不发？”陆长安问道。
徐思泉说道：“想要见陆公子的人只怕不计其数，陆公子既然同意见我，那么应当是已经查清楚了我的身份，我便也不需要再说些什么了。”
“身份确实清楚了，”陆长安慢条斯理地说道，“徐公子的目的，我也大致能够猜测到几分，只是不知徐公子对我而言，又有什么价值？”
徐思泉脸上的笑容不变：“陆公子知道了我的目的，我对陆公子的目的也斗胆做了些猜测。”
他指了指外头：“陆公子此番前来，只怕不是单纯为了查账这样简单吧？我猜是洛城要发生什么大事，而陆公子，就是为了阻止那件事发生才来的。”
陆长安看着他，眼前这年轻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生得颇为俊朗，只可惜额上一片疤痕，显得有几分狰狞。
“你既然知道，那么你又能做些什么？”陆长安也不急，淡淡问道。
徐思泉微微一笑：“想要抓人，自然需要证据，我知道陆公子手底下的人不少，可你们就算想抓，也是抓不到沙志杰的。”
“他是个老狐狸，与匈奴那边向来都是通过别人接触的，陆公子就算抓到了他与匈奴的接头人，他只要不肯承认，你就拿他没办法。”他说。
“那徐公子可是有什么法子？”陆长安问道。
徐思泉肯定地点头：“我确实有办法，而且我还有证据能证明沙志杰与匈奴勾结！”
“哦？是吗？”陆长安挑挑眉，“什么证据？”
“我现在不能告诉你，除非你能答应我的请求！”徐思泉脸上的笑消失了，他死死地咬着牙，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狰狞，“我只要你答应我，等到将沙志杰抓住了，能把他交给我处置！”
“不肯说么？”陆长安扬声叫道，“忠叔，送客！”
徐思泉一惊，没有想到陆长安竟然二话不说就让他出去：“你……你不答应我，就拿不到证据！沙志杰要是逃脱了，往后难保他不再一次与匈奴勾结！你的身份暴露了，难道还想着能再一次骗过他吗？你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陆长安看着他，有些怜悯地笑了起来。
“徐公子，”他温声说道，“身负深仇大恨，却能够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我很佩服你。”
“能知道沙志杰的秘密，又能猜到我来洛城的目的，你算得上是个聪明人。”陆长安说，“只是聪明人常常会将自己手里的筹码看得太过重要了，你觉得自己能用那筹码与我谈判，可我却不想和一个不够坦诚的人合作。”
“你说你有证据，说能骗过沙志杰的机会只有这一次，可谁说，我需要证据，需要骗过他呢？”陆长安静静地看着他变了脸色。
“我只需要用沙志杰引出所有与匈奴有牵连的人，至于沙志杰，过后杀了便是。”
“只有一次机会的，是你。”陆长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