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志杰在屋子里踱步，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主子，夜深了，您还是先休息吧！”一旁的下人轻声劝道。
沙志杰苦笑，他怎么能够睡得着？
明日便是那凌记钱庄定好的最后期限，他这几日东奔西走，将手中的货物甩出大半，也只堪堪凑齐了三百余万两银子。
且这并非是他唯一的心事，那两个后生手里的浮光锦，也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虽然他仗着他们两个没有什么见识，暂时将两人稳住了，可也只能拖上这几日罢了，那天在西峰山遇到了山匪，将那两个后生的胆子都吓破了，只想着立刻将浮光锦脱手好赶快回家。
他若是再拖下去，难保他们两个不会去找其他人，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他不能任由这样的事情发生。
沙志杰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终于下定了决心，对下人说道：“明天一早你就去严大人家中一趟，就说我请他去听雨楼一叙！”
下人应声下去了，沙志杰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事到如今，就算拼着要被那人责罚，他也必须先将这两笔银子弄到手！
……
翌日，严诚如约来到了听雨楼。
沙志杰早早便订好了包间，等他一到，下人立刻将他请了进去。
严诚四十余岁的年纪，人长得十分普通，是放在人群中绝不会惹人注目的那一种，已经在县衙里做了二十余年，因为为人本分认真，所以县衙中的文书都由他负责整理。
平日里对着同僚，他一向都是笑脸相迎，不管谁有什么事求他，他都会痛痛快快地帮着办了，可此刻对着沙志杰，脸上却挂上了一片寒霜。
“沙老大突然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严诚径自坐了下去，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沙志杰赔着笑脸说道：“确实是有点小事需要同严大人商量商量……”
“我早就告诉过你，你我的相交绝不应当过密，在外人眼中，最好是毫无交集的那种！”严诚毫不客气地说道，“你应当知道咱们要做的事有多危险，万一被赖正兴看出了些苗头，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沙志杰连声应着，心里面却不以为然，“我知道严大人的身份一定要保密，故而也只是叫人悄悄去找您，不会惹别人注意的……”
严诚重重地哼了一声：“你根本不晓得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放下酒杯，严厉地说道：“九王那边有凉州卫派去的细作，查出当日却被他逃掉了！九王的人一路追到了凉州附近的山上，那人惊慌失措之下坠入了山崖，等人下去寻找的时候，只留下地上一滩血迹，人却已经不见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如果那人命大，回到了凉州，九王的计划就会被人知晓了！凉州卫那边不会坐以待毙的，定会派人过来彻查，这个当口，你竟然还来找我，万一你我被盯梢了，这会儿就要全都暴露了！”
沙志杰听了不由愣住了：“你是说，九王的计划败露了？”
“只是可能！”严诚冷声说道，“不过万事还是应当小心为上，你先说说吧，叫我来究竟是有什么事？”
沙志杰来不及细想，连忙将凌记钱庄与那两个行商的事同他说了：“……我现在手头缺些银子，还请严大人与九王说上一声，只需要周转些日子，最多半个月便好！”
严诚听得眉头紧锁：“都赶在了这个时候，你难道不觉得时间太凑巧了些么？”
“我都已经查过了，”沙志杰说道，“那凌记钱庄的少东家并非独独来洛城，一路上的铺子查过了好几处，我在邺城和兖州的掌柜也都传信来说过查账的事，快则三五天，慢则半个月，收回去的银子就全都重新发了出来。”
“那少东家就算没问题，那两个行商又是怎么一回事？”严诚问道，“他们究竟是什么身份，那浮光锦既然那么贵重，他们如何能够运来那么多？”
前两日沙志杰宴请两人的时候，就已经套了他们的话，那个姓秦的小哥是个机警的，每每要说到关键的地方，立刻就闭口不言，而那个姓沈的却是个蠢货，酒量又不好，几杯酒下肚，就什么都说了。
“你放心，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沙志杰说道，“那两人是从京城来的，与上面有些关系。”
他抬手往上指了指：“这些浮光锦本应当是送进宫中的，可在路上却因为粗心大意，晚上的时候未曾好好盖住，上面沾了露水，这样的东西是不能再往宫里送了。”
“朝中有他们的熟人，知道这件事后，立刻暗中做了些动作，将这一批浮光锦让他们用低价买了进来，又因为怕被追查到，所以才特地来了洛城这样偏远的地方出手。”
严诚听了，冷笑一声：“不过是沾了露水，宫中便不要了？当真是奢侈！”
沙志杰附和道：“可不是么？我看了他们拿的样子，压根儿看不出任何瑕疵！”
他凑到严诚耳边说道：“严大人，这批浮光锦如果我能拿下，转手就能赚上一大笔钱！到时候我定然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的！”
严诚有些意动：“大约能赚多少？你告诉我一个数目，我也好去与九王说。”
告诉他就等于告诉了九王，无论赚了多少，都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了。沙志杰思忖了一会儿，说出了一个他不至于太心疼，又足够让九王心动的数目：“大约能赚五十万两。”
“多少？”严诚瞪大了眼睛。
他的心跳得厉害，五十万两——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见过那么多银子！
自从他帮九王与沙志杰搭上了线，沙志杰没少孝敬他，可最多也就是几百两银子罢了，如今竟然张口便是五十万两！
“五十万两，”沙志杰又重复道，“九王是要做大事的人，定然十分缺银子！我只需要钱周转些日子，最多只要一个月，便能连本带利地还给九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