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个深情亮相,却对上了窗外面一个黑着脸的陌生男人吴酒村,当场气得脖子一歪。
“你是谁?阿情呢?刚刚明明是她!”
“喏,你的阿情。”吴酒村大方地将那碗水往傅伦鼻梁上一送。
水底的红烟猛然崩了一下,似乎想找个地方钻起来,却只能在巴掌心那么大的碗底乱窜,急得团团转。
吴酒村大声道:“看清楚了,她是一只鬼,还是一个几百岁的老太太。”
傅伦看着那个碗,皱着眉头,一听吴酒村的言论,勃然大怒:“你胡说!阿情!阿情!我好想你,快出来吧!”
他伸出脑袋,焦急地左右寻找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宁情儿。
吴酒村一看,喝道:“执迷不悟。我这就让你看个明白。”
抬手,在傅伦眼皮上用力一弹。
傅伦发出一声惊叫:“干什么——啊!!!我的眼睛!”
他捂着眼睛,往后退,晃了晃脑袋,忽然感觉眼睛里多了个东西,他定睛去看,原来是面前那一碗水飘出一道青气,罩在他身上。
青气的走向,却是从他身上流到那碗水里面,看得清清楚楚,水里有一团红沙,活物似的,不安地打着转。
这一个景象吓得他揉了揉眼睛,一揉之后,就看到那堆红沙里钻出一张苍白的人脸,五官头发俱全,还有一双豆大的腥红如鬼的人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傅伦吓得大叫一声,差点心脏骤停,扶着窗户,他上气不接下气,大声喝问窗外的陌生道士:“这是什么,啊,这是什么?”
吴酒村敲了敲碗沿,叫宁情儿:“打个招呼。”
宁情儿幽幽地飘出一声:“傅……伦……”
“阿情!”傅伦一下子弹起来,脸色都红润了几分,忽然察觉这叫声是碗里传来的,他又白了脸:“阿……阿情?你在哪里?别吓我啊。”
宁情儿如泣如诉的软弱气息飘过他耳际:“傅伦,别看我,别看!”
傅伦听到这个声音,嗯了一声,点了一下头,他的头一直往下低去,魇住了一样,眼皮翻上了来,用一个非常怪异的表情看着吴酒村。
吴酒村警觉,皱眉,问宁情儿:“你对他做了什么?”
宁情儿闷声不响,顶着一张惨白的脸皮在碗底看着水面。
这时,傅伦的手僵硬地摸到自己脸上,动作非常怪异,不像正常人的姿态。
同时,他的眼睛向外凸,盯着吴酒村,射出阴暗的光,然后,发出一串沉重的鼻音——
咕噜,咕噜——
像水底有东西咕噜噜冒出来。
从手掌下,他发出一丝怪异的轻笑:“好,我……不……看……”
他手掌后的脸已经扭曲,吴酒村凑近了,颇为奇怪地打量了他一下。
然后,他眼前一黑。
这黑简直就是从白天变成了黑夜,他急忙向后一仰,说时迟那时快,一双很瘦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力气非常大,扭麻花似的,直接把他扭得脑袋都转了一下。
吴酒村马上喘不过气来,拼命想把头转回去。
同时有一双非常冰冷的手把他手里的碗抓住了,妄图抢走。
吴酒村拧着脖子,慢慢把脑袋正回来,拐到另一边,说道:“舒坦。这边也来一下。”
在他面前,一个披头散发的鬼影一样的虚影正从傅伦身上钻出来,拼命抢吴酒村手里的碗。
每抢一下,虚影黑长直的头发脑袋就往后一顿,抢不动,就再往前一顿,看那架势,它是非要把那只碗从吴酒村手里抢过来不可。
傅伦正朝吴酒村的脖子伸着手,做着掐脖子的动作,他的眼睛瞪得非常大,眼白全部变黑了,里面是一团阴森诡异的黑光。
他的表情非常僵硬,两只手顺着吴酒村转脖子的方向,左捏一下,右扭一下,手劲非常大 捏得吴酒村的颈椎咔咔作响。
寻常人脖子早断了,吴酒村却舒坦地耸了耸肩,很满意,微笑道:“肩膀也来一下。”
傅伦听话似的,两只瘦如鸡爪的手,移到吴酒村肩膀上,很用力地一捏,一拆,吴酒村被晃得左歪一下,右倒一回,手上的那碗水也来回晃荡,就是不洒出来。
吴酒村神色非常满意,被晃了两回,忍不住夸了句:“不错不错,有劲,比上海澡堂子的王师傅强多了。”
夹在他和傅伦中间的那个虚影就是抢不动碗,忽然抬起头来,愤怒地嗷了一声,黑头发下露出鼻子下巴,青幽幽的皮,对吴酒村凶狠地一呲牙齿。
吴酒村忽然疾如闪电地掀开了它的头发。
露出跟傅伦一模一样的一张狰狞发青的脸。
眼眶全黑,嘴上血红,已经是一个非人类的东西,半透明的脸上充满怨恨,猛然一口咬上了吴酒村一只手。
吴酒村嘴一张,面无表情地“啊”了一声。
只见虚影一口下去,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惨叫,比杀猪还嘹亮。
因为吴酒村面无表情“啊”的同时,从碗里弹出了一滴水珠,溅到虚影的头顶上。
虚影整个就像蜡烛做的鬼一样,惨叫着,从头顶融化下去,一边融化,一边冒出青烟,全部被傅伦吸了回去。
青烟上身,傅伦僵硬的肉身,马上剧烈颤抖起来,简直就像打起了摆子,遭受某种酷刑一样,非常痛苦,那张脸也浮起了灰青色,越来越青,他嘴里嗬嗬叫着:“嗬,嗬,痛……痛啊……我要杀了你……”
他五官扭曲地非常厉害,完全不像一个病弱青年的样子,他两只手臂都瘦得皮包骨,僵直地,还架在吴酒村肩膀上。
痛苦,令他体内的怨气爆发出来,他重新控制了自己的双臂,力大无穷地掐住站在窗外的吴酒村,把他往屋里拖。
吴酒村伸长脖子任他拖,嘴里说:“诶,诶哟新郎官,忒热情了……”
傅伦拔葱似的,拖着他的脖子用力一抽,吴酒村被迫往前面一趴,从窗台上被拖了进去。
手上那碗水狠狠一晃,顿时泼出了一半,溅在地上,浇出缕缕青烟。
碗里的宁情儿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啊——不——住手!傅伦!傅伦!小道士!你玩什么!我的血!把我的血还回来——好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