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遥日日数着日子过,监牢铁链落下来的那刻,他看到的却是昔日里教他术法的羽护法。
“宋遥,你哥哥是个聪明人,他比你更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被关在这铁牢许久,久到这些天来看不到一丝亮光。他缓缓走出地牢,望着天上的太阳,突然觉得眼睛刺痛,低眸一瞬,泪如雨下。
宋遥再也没回去过家里那间屋子。他日日待在洗墨堂,制人偶,画眉眼,修术法。
北羌春日极短,日子匆匆,冰雪消融的日子没过多久便又迎来了北羌的冬天。
漫长而孤寂的冬天。
他执笔蘸墨,手里拿着一个精巧的人偶,点睛描眉,一笔一动,皆似真人。
屋里缓缓走进一人,带进一屋的清冷霜寒。
宋遥手上一顿,他盯着手里的人偶,执笔的手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时隔数月,他还是听到了那人的声音,语气缓缓,仿佛揉碎满目的温柔,一字一句皆叫人心软。
“阿遥。”
他在身后隔着屏风唤他阿遥。
今夜大抵是没下雪,洗墨堂的窗子上透着月光,清冷十分,勾勒出一屋的残影。
那屏风上映着某人的身影,宋遥抬眸去瞧,却是越看越怒。
“滚!给我滚出去!”
他一瞬掀翻了案几上的笔墨纸砚,连着手里将将上色完的木偶也叫他一掌拍到墙上撞了个粉碎。
积攒数月的怨恨和怒气此刻全然爆发出来,他欲站起身轰走屏风后的宋子章,却在站起来的一瞬两眼一黑,险些摔倒。
他腿脚一软,闷哼一声跪在地上。身后人看在眼里,慌忙来扶。宋遥察觉到身后人的靠近,那安抚的双手碰到他的肩膀时,他如遭蛇鼠,愤然甩开。
“走开!别碰我!呕……”
他想到那日一地的淫 靡场景,想到榻上两具身体交缠的画面,想到啜泣与喘息声,更想到宋子章的脸在人身下承欢的模样。
他觉得恶心。
他趴在地上干呕,呕到眼泪横出,身后那人终于悄无声息离开。
宋遥突然觉得自己残忍,纵然他知道宋子章委屈求全的原因都是为了他,可他还是怨恨。他一向敬爱的,引以为豪的兄长怎么可以委身于权贵,怎么可以行以苟且,怎么可以和一个男人……
冬季狩猎来临时,各家子弟使出浑身解数在族中长老面前展示自己。祭司之子宿敏礼当作最佳,猎物单子送到众人跟前时,宋遥一抬头便瞧见了一只纯白银狐。
族中长老笑开了颜:“好好好,竟是猎到了上等灵物,不愧为大祭司之子,当真个中翘楚!”
宋遥同其他弟子站立道路两侧,看着身披长髦的少年从他们面前经过。那被抱在怀里的银狐大抵因抵抗受了伤,毫无生气的缩在那人怀里,宋遥瞧过去,竟瞧出了视死如归的感觉。
宋遥看着宿敏礼一步一步缓缓走向观台,然后半跪于地,双手奉上,身子微微朝前倾斜。
“弟子走运,猎此极品,自知资质尚乏,难配其殊,特将此银狐献于长老。北羌一族,身陷囹圄,多少年来,族内英才辈出,皆为争取与修道齐名,前仆后继,实为艰苦。长老一心治理,虔心上善,敏礼敬佩。望长老收下此银狐,聊慰弟子愧心。”
一番言辞恳切,字字动人,场上其他弟子皆为感触。座上的族中长老已是花甲之年,如今听闻此言,心中感触颇多,想起晏族的不易,更想起原先为族正名流血而亡之先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