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睿影说道。
“出刀不是更加辛苦?”
酒三半反问道。
“相比于出刀的辛苦,什么都不做更辛苦。”
刘睿影说道。
“要是出刀被阻止了呢?”
酒三半似是在这个问题上钻了牛角尖,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
“那就看这个人愿不愿意辛苦自己。”
刘睿影说道。
“最大的辛苦,就是自我牺牲。不光光是生命,还有抑制自己的情绪,容忍别人的过错,忘记那些纷扰带给自己的伤害,甚至逼着自己同不喜欢的人吃饭喝酒打交道,都算是牺牲。”
“你是说,出刀杀人很容易,遮掩牺牲自己很难。所以每当遇到这样的抉择,人一定都会极为困顿,就想抽一袋烟,好好想想,缓释心情。”
酒三半说道。
刘睿影笑着点了点头。
他不愧是自己的好朋友,终究是可
以领悟到自己的想法。
从烟杆联想到刀,并不是因为血腥与杀戮,而是容忍和戒持。
酒三半还想说些什么,忽然吸了吸鼻子。
刘睿影也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是肉香,还是肉汤的香味。
“好像是牛肉汤!”
刘睿影用力闻了闻说道。
“是从那老头儿的摊位传来的。”
萧锦侃说道。
他虽然眼睛瞎了,但鼻子却很尖。
刘睿影看到那老头儿左手握着烟杆,右手拿着长柄勺,正在锅里不断的搅动。
身旁的案板上,放着一摊一摊已经整理好的面条。
“牛肉面?”
刘睿影自语道。
“应当是牛肉汤面!”
汤中松纠正道。
牛肉面和牛肉汤面只有一字之差,但盛放到碗里的东西却天差地别。
牛肉面一定要有牛肉。
而牛肉汤面却只有牛肉汤。
牛肉面是为给兜里有钱的人吃肉的,牛肉汤面大多是劳碌人打打牙祭,尝尝那没有肉的肉香。
这样的面摊无论是在中都城里,还是其他大大小的城镇里,都不少见,并且都是出摊很晚,通宵都不休息。
因为在何处,都有通宵赌钱或是通宵喝酒,甚至通宵什么都不做的夜猫子。
他们饿了的时候,很少有人想吃什么炒菜,往往都对主食有着极为饥渴的需求。
作为面条来说,锅可以一直开着,随到随下,要比米饭新鲜的多。
况且很少有人可以空口吃的下米饭,大抵都得有些菜品就着吃。但面条却不必如此,一勺辣酱,或是一勺醋,搅拌均匀,却是就极为开胃。
这些开面摊的商贩,大抵都是老头子。不过在他们年轻时,应当也都是不睡觉的夜猫子。
只有夜猫子才会理解夜猫子。
知道后半夜睡不着觉时,那种孤寂往往不是从脑海或是心底里升起的,而是在胃里酝酿,继而散发到四肢百骸。
不要觉得通宵不睡觉的人活的有多么滋润、有趣。相反,他们是这人间最不幸的一撮人。
旁人入眠,他们却还圆睁着双眼。
身边的人要么输的一干二净,要么已经酒醉不起,他们却还无丝毫困意。
这个时候没有任何温存能够给他们,而这却是他们极为渴望的东西。
寻常人也会孤独,孤独到一定的地步就转化为了寂寞。而这些人打发寂寞的方法就是出去走走,找朋友坐坐。
但这都不是真正的寂寞,只能算作是偶尔的无聊。
不过每个人的寂寞都不相同,应当也没人能够准确的表达出来。毕竟能说出来的感情,都不够纯粹。真正纯粹的情绪,一定是无言的。
经历过很多事端之后,骤然回想起来,发现自己虽然还记得,但也遗忘了很多细节。接着又开始反思这些事端到底带给自己了什么变化,可却只有自己一个人,根本无从对比。
然后脑子里就会空白一片,什么都不想,坐在那里呆呆傻傻的。
外人看上去可能有点像是圣人悟道,但实际上就是一片空灵。可心中却又被无数根尖刺折磨着,然后慢慢下移,到了胃里。
这会儿总算是能清楚的给自己一个信号,告诉自己说,只是饿了。
其实真的是饿了吗?还是胡乱找点事做,让自己不再那么呆傻?
就像这开面摊的老头儿。
也许他并不需要这个营生来糊口,但年轻时养成的熬夜习惯,到老了还是改不掉。
青春不在,壮志消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