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赖沿着石头小路走了许久许久,那棵巨树依旧不近不远,眼前的一花一石无不是重复再重复。
前行不见终点,回首不见来路。
天空的太阳也一直停留在原处,谷中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幅画,所有的一切都被施了静止魔法。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焦燥、疲倦席卷而来,李二赖身心俱疲。
他掏出匕首,准备沿着巨树的方向砍出一条路来。
他一直砍,一直砍,直砍到双手都起了水泡,水泡又磨出了血。
巨树依旧在之前的位置,身后还是翠竹林立。
他颓然地坐在地上,一边运息休整一边观察四下。
心里暗忖我这是遇上鬼打墙了吗?也不知道撒泡尿有没有用?
就在他站起身正准备付诸行动的时候,一声怪异的叫声突兀地传来,似虫非虫,似鸟非鸟。
眼前的一切就仿佛浓雾散开般豁然开朗,吊脚楼近在咫尺,石基上的斑驳青苔在清朗的月色中清晰可见。
一切仿佛在瞬间活了过来,圆月高悬,夜虫啾鸣,溪水淙淙,大树在哗哗作响,远处的山瀑轰鸣。
“吱呀”一声,吊脚楼的门从里面被打开了,只见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太太从门内走出,蓝白花布头巾下露出苍白的头发。
李二赖两手尴尬地拂拂衣角,躬身行了个礼,问道:“阿婆,请问你知道出去的路吗?”
老太太盯着他看了一会,发出嘶哑的声音“进来吧”,说完她就自顾进了屋内。
李二赖愣了一下,随后跟在她的身后进入了竹楼。
进到屋内,只见条案上一盏油灯正发出微弱的光芒。
那老太太身着黑衣,此时正坐在一把竹椅上。
满脸的皱纹宛如沟壑,眼窝深深的陷了下去目光浑浊,两侧的嘴角下撇,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渗人。
在老太太的身后是一个有着黑色垂帘的神龛,供奉的神像被垂帘遮掩着看不清具体。
但见老太太干瘪的嘴唇翕动,“你是谁?又是从哪来的?”
“我叫李云从,前不久不小心掉下了悬崖,后来在悬崖上发现了一个门,走进来就到了这里”,李二赖恭身答道。
“悬崖?九转踏云梯不是已经灵力耗尽了吗?”语毕,老太太凝视了李云从一眼又自语道“是了,月圆之夜”。
“行了,那你就先睡在西厢房吧,其他地方不许乱摸”,老太太随手一指,就佝偻着身子慢慢地走上楼去。
房间内只剩下楼梯咯吱咯吱的声音。
李云从拿起油灯向着老太太所指的西厢房走去,房间里除了一些堆积的杂物,只有一张一米来宽的竹床。
他随便找东西擦了擦竹床,就吹灭了油灯上床睡觉。
被困的这段时间里,他的心神一直紧绷着,躺下后很快就传出了低低的呼噜声。
第二天早晨,老太太丢给李云从几颗红薯,拒绝了他的陪同,独自一人颤巍巍的去了屋后的山上。
被限制了行动范围的李云从,盘坐在房间里修炼,这里的灵气竟是比外界要浓郁得多。
他这一修炼就是三日,之前受的伤好总算是完全好了。
那老太太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山路上也看不到她的影子,李云从又等上了半天,还是没见她回来。
无所事事的李云从看着眼前的神龛,不禁生出了一丝好奇。他悄悄地走上前去,轻轻地揭开神龛上的黑帘,待他看清里面的神像时,竟是被吓出了一身的毛毛汗。
那座神像甚是诡异,一个盘坐着的古装女子,被无数的虫子环绕的。
微张的嘴巴里露出虫子的半个身子,眼睛的瞳孔竟也是两只金色的甲虫,脖子上还爬着一只蝎子。
神像的右手托着一只有着神秘暗纹的黑罐,左手则捏着一根三孔竹笛。
李云从定了定心神,小心翼翼地将神龛上的黑帘盖好,轻轻地退回到西厢房里。
又等了将近一天的时间,老太太总算是背着竹篓从后山回来了。
对于上前询问的李云从,她只是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就一声不吭地略过他径自上楼去了。
李云从怔怔地站在原地,老太太刚才瞧他的那一眼,竟让他生心生一种错觉,仿佛他是被猎人盯上的猎物。他摇了摇头,心道大概是被那神像吓出来的后遗症。
他踱步回到西厢房内,心中暗定,如果明天还是问不出什么,他就自己去闯闯那后山,看能不能找到出去的路。
午夜,西厢房的屋顶上,伸进了一根细长的竹管,一股淡淡的烟雾从中飘散开来。
待到一刻钟后,楼梯咯吱咯吱地响了起来。
只见那老太太颤颤巍巍地从楼上走了下来,她先是走到神龛前虔诚地拜了拜,嘴里喃喃低语着,隐隐传出感激保佑之类的词语。
老太太拜完了神像,就慢悠悠地走到西厢房门口盘坐下来,然后取出一只黑色的陶罐放在身前。
她干枯的手指捏起一根三寸来长的竹笛,放到嘴边上轻轻地吹动,入耳的只有细微的气流声。
只见一只通体黑色的虫子缓缓地从罐口爬了出来。那黑虫绕着陶罐爬了一圈后,就慢慢地向李云从所在的西厢房爬去。
沙沙,沙沙,沙沙,……
这是一只头顶生有一个暗红色内瘤,背上长着一排金色背毛的黑色虫子,它的后背上还有一对尖尖的小肉翼,腹下生有九足,尾巴像蝎勾一样向上卷起。
怪虫一点点逼近李云从所睡的竹床,此刻他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嘴角微微上扬,似是正在做着美梦。
离床边还有一尺的时候,那只怪虫停了下来,踟躇在原地转圈,不肯再往前爬。
老太太见此越发急促地催动竹笛,只见她原本深深凹陷下去的双颊高高地鼓起。
恍惚间,盘在混元珠上的小银蛇似乎动了动身体。
被催促着挣扎向前的怪虫,突然就瘫在了原地,九只脚无力地挥舞着。
怪虫瘫下之后,老太太跟着身体一颤,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一声闷哼自她的喉间传出,嘴角竟是溢出了一丝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