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事结束。这丧堂就交由围鼓师傅来主持。
思翊也在那额定的鼓点和唱腔里回到灵桌前作些续香、添油、加纸钱的事。然后是跪坐着的暂时迷离。
而在那些默默的行动里,他感到刚腻到他身边的薇儿,在凄戚低迷的眼神之外,且有着一丝窃喜的味道。
时间好似飞快。
就在思翊还摔坐在棺木边、信手的添加着纸钱呢。那围鼓的调子突然就高亢了起来。
三位艺人师傅都已站起身来。他们奋力地击打着魂鼓、小锣和小钹,同时激昂地颂唱、并慷慨着谢神的词句。
那边,法鼓、法锣、法钹和牛角号的声音也次第响起。同时,一大堆的人也涌了灵堂里来。
他们快速地将纸钱、线香在手中点燃、而后在门槛内汇堆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焰堆。
然后,那十六人便将棺木从火堆上抬了出去,并安置在街头那不知何时就架好了的马凳之上。
抬杠粗绳等物早已备在街边,他们迅速地搬移来并捆扎起了棺木。
外婆、茭白表姑……哭叫着的从房内扑到街上,然后被小外婆、舅婆……等人扶持住,然后这一群女人都蹲在街上一声声地呼唤着、泣哭着。
云师傅走到思翊面前:“时辰到了。老弟,你是正孝子,听到炮仗一响,就得踩瓦迈步了。”
思翊脑袋混乱,只会点着头的被人牵过来、又拉过去。然后在一众长辈之前占住了拉头纤的位置。他接下了不知是谁递来的引路旗,再回头看男性亲族们分领哭丧棒。
前面的大炮仗已轰轰地炸响,而五阳四阴的九片青瓦已然堆在他眼前。
这是最排场的作法。
因为一般人家都只会是一片或三片。所以可以说这是一种荣耀。
但是在这里,应是云师傅给予思翊的一个考量。毕竟他不是官宦人家,后面的人是不可能帮着将瓦片都踩碎的。
而瓦片的碎裂的越多,才能让人相信这一家是后继有人的、有力的。这也取了碎碎发、碎碎平安的意思。
云师傅在高声的唱诵开路词。思翊慢慢地抬脚放在瓦堆之上,然后恨恨地用力一踩、一捻、一转。瓦片堆霎间化作一堆碎片窝在了那里。
而就在这瓦片的碎裂声里,前后的丧乐同时响起。
随着汉子们的号子和‘哟喝’的喊山声,前面的花圈、祭幛队,并丧堂鼓组成的绕城队伍就急急慌慌的上路了。
思翊则领着送丧的这一行,且一步一顿的绕过桥洞,再慢慢地上了虹桥。然后再缓缓推移着的,向里许之外的三岔路口挪步。
三岔路口是分路的一站。
那花圈、祭幛队已经在这里停住了。他们排成一列屏障,将那早放有马凳的空地给半围了起来。
等着棺木在鼓乐声里停落好,人们就开始交接花圈并收拾祭幛、纤帷。
思翊选了路口的空荡处跪下。他喊着:“谢谢诸位家族、亲朋、邻里的相送,小子这里跪叩行礼了。”
厂工会主席这时候也跑到他身边站住:“主家在这里跪谢四邻,跪谢诸位亲朋好友的相送了。女眷、女客们请回吧。咱们要上山的、却要紧着些了……。”
外婆她们又哭了一回,只到底被劝住了。她们簇拥在一处,就相互扶持的,缓慢且一步一步的往家那边走。
那碧倩却蹦到思翊面前,眉眼张扬的做出了要说话的样子。
思翊知道她要干什么。这回思翊是彻底的被激怒了。他还要引导外公的灵柩上山呢。而这家伙还要趁这样的机会来滋扰、威胁他。
所以他低声的嘶吼了起来:“你也是外公的外孙吧。老人还没有上山呢。你老是这样有什么意思?
我只和你说一次。不要打我薇儿的主意,不然,我不介意跑一趟吉首;我也不相信你的脑壳比这石头还硬。”
说完,他挥手的一拳,就把卧在身边的一块红砂石打得裂成了几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