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沉着嗓子说:“小翊。外公是五台门下,你外婆也与峨眉有缘。我们一直都身处在这样的小城镇里,而且还依靠首一些小手段的收益来添补生活的所缺呢。
自然就能知道一些老辈子传下来的东西。所以外公也不想逼问你,你怎么就会了这道家的套子活。
但是外公真的是到了‘八十四、七十三,阎王请去吃早餐’ 的年纪了,所以你不需要这样的苦求呢。
唉,如是能强求得来,我们还不早就求去了?如何还会耐到现在?
之所以先前不打断你,是因为外公知道这是一套完整的程式呢。怕兀然的打断了它,会对你有什么不好。所以。以后你不要再搞了。除非是帮我吊时辰……。”
最后的这一句话很重。思翊只能认错、告饶,并一再的保证不会再干。这才让外公不再追究。也使得他能在余剩的暑假里还有翻检暑假作业之外的书本的权利。
时间流转到了初秋的时节。外公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他竟整天价地、沉沉地昏睡着了。
这个星期天。外婆趁着思翊在家可以照拂外公的机会,且匆匆往厂里去领来了他十月份的退休工资。回来后用一种欢喜的语气往他耳边去告诉呢,然而外公却发出了阵阵的鼾声。
外婆是送走过几位老人的人。所以她摇着头的对思翊说:“不行了,外公可能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了。所以小翊。你去你们老师的家跟他请个假吧。咱们就在家好好陪外公这几天……。”
不出门的在家呆了两天。思翊和外婆交替的照看着外公。
在第三天的凌晨三点,就在外婆才去躺了一个小时的时候。思翊就发现了异样。
本来还攥着拳头的外公的手,突然的就撒开了。而外公的脸,也慢慢的添上了一抹慈祥的笑意来。
思翊知道,外公是去了。
他的心里一痛,立即就双泪乱滚的跪了下去:“外公……。”
外婆听见哭声立即起床,且抓了盆子过来边烧香纸边说:“老头子,你是到那好去处去了。你留下我和小翊可怎么办呢?”
说着又扯了思翊一把:“小翊,你别光跪着哭,也过来给外公烧些纸钱吧。外公平素痛着你呢。他说过,能拿着你烧给他的钱去赶路,他都能走的稳当、还松快些……。”说完,也忍不住的落起泪来。
思翊却有别样的感触…外公确实是心痛着自己的。他怕累着他的这个孙子呢。
所以才选择了凌晨三点…这个据说是越走越亮敞的好时间。竟连让自己为老人施展一回单纯的禹步的机会都没有留啊。
所以思翊一边添着纸钱,一边搂过从小床上跳下来薇儿:‘薇儿。我给外公烧纸钱呢,你去咬几灰纸钱过来,我也替你放进去烧着。’
薇儿‘咔咔’的哀鸣着,也去纸钱堆里扯了纸钱过来,且放在思翊的手边。然后它也趴下的作出了拜伏的样子。
不过,不等那几灰纸钱烧尽,它突然的钻进思翊的怀里并拂动他的手臂提示。
思翊就抬眼往门外看。只见房门外站着一个身穿黑色对襟衣的中年人呢。
这人对着已虚立在床前的‘外公’招手儿呢。
外公只是低头看了思翊他们一眼,就往那中年的身边走去。
那人在纸钱的焰头堆上虚抓了几把,还捏巴捏巴的递给外公,然后 ‘外公’ 就随着他,且一前一后地出门而去。
思翊惊慌失措,他忙磕头又磕头的只会说:“外公,你怎么就去了,你多带上些钱啊……?”
外婆猜出思翊能看见外公的离开,所以她就抹着眼泪劝他:“外公往城隍爷那里去报到,回七还回来看你呢。到时候你再给外公多烧点。”
手边的纸钱烧完,外婆就收了眼泪的说:“外公是老去的,他也不要再受这磨难了。这事得去通知亲戚们呐。可是这里只有我们祖孙两个,这可怎么办?”
她又想了想:“要不你先去告诉舅公,然后再去小外公家报信吧。”
有古话是‘娘亲舅大、爷亲叔大’。本来这事是应该先通知小外公的。
但为着思翊改姓之事得罪了小外公家,所以之后两家就几近是没有走动的状态了。所以外婆踌躇一番,决定还是让他先去找了本应排在后面的、自己的老弟。
不过,随后的情形也说明外婆的抉择是正确的。
思翊理解外婆吩咐的意思。但他担心外婆一个人留在这里会害怕呢。
所以他站起来说:“我先在走廊里烧好火盆吧,外婆您就在走廊上守着。这样离厨房、堂屋都近些,然后,薇儿还在这里陪着您……。”
“好,我们先拔了煤炉的风门子,你帮我把大镔铁锅装好水架上去。一会他们到了好商量请人洗澡……。”外婆也往厨房里来转了一圈,又泪水涟涟的往房前去站着了。
思翊则在屋子里用禹步都走了一圈,再布置好火盆,才扶了外婆、让她坐往面向堂屋的这一侧的凳子上。还要薇儿去外婆怀里蜷着。
看看外婆神情安稳了些,他才出来拔开门栓就要出去。
这时,对门的杨嬢、斜对过的小吴嬢都开了一缝的门探头出来问:“小翊,是外公有事了么?”
“是。我外公他去了。我得去报信去。”
“那快去快回,只你不要担心外婆,我们这就来陪她。”这两位一边系纽扣,一边出来反关了门,就进了堂屋往火盆边去陪外婆说话,或帮着寻找一些物件……。
有人陪外婆思翊更安心了,就撒丫子的先跑了西城,再折往北城之外。
等他回来时,滕婆婆、彭婆婆等几位街坊老人已在另一张火盆边坐着了。
真正远亲不如近邻呢。这一刻所以感到这几位老人给予他的帮助是不可谓不大了呢。所以就诚心实意的抱了手、作了揖。
不久,舅公带着青韭表叔来了。思翊抢上去,且程式化地禀告了几句。
随即的,舅公就同外婆并老人们商量请人洗澡的事。
思翊就说:“虽然请人洗澡的钱是定一的,也还是由厂里出。但这大清早晨的去请,一定是要先垫付了钱、还得上了烟才好办呢。而家里的情况舅公你知道啊。所以你们帮我一手,还是我自己来吧。”
大人们都惊讶思翊的决定。但看看他坚定的眼神,问两句相关的禁忌他还能懂,也就由着他领着头的干开了。
等思翊同舅公、青韭他们把老人请到堂屋的柳床上安排好。也布置下基础的地明灯,安魂盆。时间也到了早八点。
舅公这才在外婆的嘱咐下,且往厂里去报信,还负责往吉首打电话。
思翊呢,就穿着整套的孝服在丧堂里守灵,并答应早来的男客们。
九点,治丧的人马赶到了,他也陷入了布置灵堂,举灵、跪起首经等各样的忙碌仪式之中。
十点,小外公家的人过来了;续后,在吉首读书的茭白表姑同着那父女三个也都次第的赶到。
这本是可以减轻思翊负担的好事,因为他们也要参与跪经和应答一些事呢。自然可以把思诩从各种繁杂的仪式、事务挪移出来一下下的呢。
但思翊听到他们的哭声就烦。
尤其是那女人在接了她的十一尺的孝帕布,然后狼嗥样的长泣时,思翊不得不带着也绾了点着红标记的孝帕,穿了孝服褂子的薇儿走到街上来站着了。
他还故意的接近了些法乐,期望这法鼓、法钹的响声能抵消去些,他不喜欢的那种干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