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一杰惊喜的向后一仰颈子,只管隔过沈要的背影径自望到她的半面影子,“我记得你不爱吃甜的,却独独能吃光那一碗甜粥!巧的是我也爱吃那一口,所以后来就去找他们厨房要了方子,待我下次把方子给你抄来!”
话毕,他见萧子窈不应,便又说道:“子窈,你为什么忽然剪了短发啊?短头发戴不了许多发卡,真可惜你以前长发翩翩!哦,对,小时候我还给你编过辫子,当时我什么也不懂就给你乱编一气,结果头发打了死结梳不开,只能硬生生剪掉一节,你还因为这事哭了好久呢。”
——一时之间,他竟自然而然的变回了那个天性无邪的夏小少爷去。
四下一瞬无声。
谁知,他正以为是自己触了什么霉头,萧子窈却终于笑答道:“不是说结发为夫妻吗?这是我同沈要成亲的时候剪的。”
正说着,她便钻一只手到桌下去,只管不轻不重的戳了戳某人的腿,似挑衅又似挑逗。
“是不是呀,呆子?”
沈要原也阴沉的眉眼骤然转晴了。
却见他猛的仰头,只将粥水囫囵的喝了,又塞一只包子在嘴里,噎了半刻才咽下,吃相实在有些狼狈。
“是。”
他悄悄的扭过头来,又指一指胸口,道,“这里。涨。”
萧子窈听罢,于是很是顺遂的拍了拍他的背。
“谁让你吃得这么急!更何况,谁叫你把粥喝完了再吃包子,活该噎不死你。”
其实,不是的,我只是太开心了,所以才弄错了顺序。
——沈要不言不笑,却在心底这般暗自想到。
也许他胸口压的是吃不下的豆沙包子,可他心口压的却是比天还大的此生欢喜。
他二人终于也有眉目传情。
夏一杰一下子哑住了。
红豆还香甜,可他已然食之无味。
好在,沈要不刻也该上职去了,身为副官,他必要随行。
萧子窈只在门前送他。
“夏一杰,我劝你还是去把这个职务辞掉,这样对谁都好。”
“但是离了这个位子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嗫嚅着,不忍也不舍,“子窈,我没想过要和沈要争抢你,我只是……我只是太想见你了。”
萧子窈微微一笑:“可是,如你所见,我现在就在你的眼前,而且过得很好,你大可以放心了。”
“我没法放心。”
他固执的反口道,“我在军校的时候每天晚上做梦都会想,如果我当时不那么窝囊,是不是就可以让你少吃一些苦头。子窈,我们在一起长大,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的帮助我一定可以帮到你,我希望你能像从前那样快快乐乐的,除此之外,再也没别的意思。”
他字字句句都像忏悔,卑微得几乎快要落泪。
可他终究还是没能表白、没能将那荏苒光阴的心事说出口来。
——萧子窈,我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比所有人世间都早的喜欢你,也比所有人时间都长的喜欢你。
他喉间酸楚无以复加,偏偏面上还摆出嬉皮笑脸的模样。
“子窈,我对你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咱们之间都这么多年的情谊了,你难道还不知道我吗?你现在不说话,弄得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于是,如此哀求之下,他便终于听得了萧子窈的答复。
却是轻轻的一声,比叹息更像叹息。
“夏一杰,你真是一点儿也没变过。”
她只管静静的合上了门去。
郝姨只待院前车子的动静远了才敢走出后厨。
她却见萧子窈凭窗掂弄一把手枪,远远的虽看不出真假,却还是不由得吓了一跳。
“哎呀呀,吓死人了!夫人,您没事拿着这种东西做什么,仔细走了火伤到自己!怎么,莫不是沈军长的枪忘记带了?”
萧子窈浅笑低回:“他记性很好的,从来不会忘事。”
郝姨语重心长的说道:“沈军长的记性好不好,我倒是不知道。可夫人的事情沈军长从未忘过,我却是知道的。”
“郝姨,您尽会打我的趣!”
萧子窈笑应了,复又话音一转,忽然有些莫测。
“郝姨,你觉得我过得好吗,看上去快乐吗?”
郝姨比她笑得更灿,道:“夫人,您出身好、容貌佳,又有才情,咱们沈军长对您更是没话说,您二位感情好得都像是同一个人了,哪里还有日子不好不快乐的道理?”
“会是这样吗。”
却只听得萧子窈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又兀自一拉保险,面上的笑意便无瑕凝在了眉眼之间,很没有生气。
“可是,我从未见过有人一面幸福快乐、一面藏枪自卫啊……”
她如此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