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我明天带你去戏院听戏吧。”
他话音至此了。
谁知,那厢,萧子窈听罢,却只是平淡的翻过了身去,根本不予理会。
“不去。”
“无聊。”
“我要睡了。你关灯。”
沈要停在灯线上的手微微一顿。
“那我带你去跑马。”
“不爱骑马。”
“那我带你去逛街。”
“衣服够穿。”
“那我带你去爬山。”
“走路累人。”
沈要顿时慌了起来。
“六小姐,那你告诉我,你想做什么。只要你说,我就都答应。”
萧子窈忽然就有些好笑的嗤了他一声。
“我说我就想待在家里,什么地方也不去,难道不可以吗?”
“可以,但是……”
“那就没什么好但是的了。”
萧子窈恶狠狠的打断他道,“——沈要,你已经如愿了,你应该开心才对,我现在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每天只喜欢在家里等你回来。所以,现在,你去把灯关上,不要再问那些有的没的的问题来吵我。”
话毕,她便轻轻的滑进了被子里去,那动作简直轻盈乖巧的像只小狗,只一眼,便一下子不见了。
沈要于是哑口无言了。
却是默了半晌,他便三两步跨上了床来,只管跪行几步,被榻上的衣裙绊倒了,萧子窈立刻被他惊退,便连连的往角落里缩去,偏他一瞬不瞬,自顾自就攥住了她的脚,然后一把抓着就往自己的怀里拖。
是时,他刚刚好跪在她的眼前。
“萧子窈。”
“你这样,根本就不是在想我。”
“你是在推开我。”
“我不要你这样。”
他总是既要又要。
萧子窈心想。
他有多理直气壮——理直气壮到哪怕双膝跪地,如飞蛾扑火,如鸟群归巢,如野兽围剿,也照样可以对她步步紧逼。
“我是很凶吗。”
“还是很讨厌。”
“你可不可以理理我。”
漆黑的房间是漆黑的宇宙。
让一条狗感到痛苦的东西有那么多,寒冷、下雨、饥饿,棍棒、刀,还有,她。
沈要哑着嗓子,没再说话。
萧子窈根本不愿意抬起眼皮。
她只管躺在那里,两眼紧闭,日子总会一天天的翻过去的,一切都没什么不好的,屋子里不会有风,也不会淋雨,她总不可能因此生病——
偏偏,正当她还自暴自弃的这般想着的时候,她的眼前却忽然落下一片雨来。
那是不太冷的、淅淅沥沥的一片小雨,就落在她的纤细的眼羽上,然后顺着那脆弱不堪的呼吸的频率,渗入她的眼睛。
沈要说:“六小姐,你可不可以先别睡了。你别睡,你想一想傍晚的岳安城,我们的家,还有下午七点钟,会飘到楼上来的,郝姨做的饭菜的香味。然后你再想一想我。你只要留一点点空间来想我就好了。想想我吧。”
真奇怪。
冥冥之中,萧子窈忽然就有些迷茫起来。
她应当是没听错的。
此时此刻,沈要嘴里说的一字一句,分明都是,想我吧,想想我吧,如是而已。
偏偏,那一字一句一旦到了她的耳朵里,竟然都变成了刀子,终于变成了一句,救救我吧。
萧子窈,救救我吧。
求求你,救救我吧。
小狗没了主人就活不下去。
小狗也想活下去。
所以,求求你,救救那条小狗吧。
这是仲冬的、寒冷的十一月。
又有一场新雪将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