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窈这样,萧子窈那样。
他好像变了很多,却又什么变化都没有的样子。
如此,他二人于是两相无言了,没什么不好,但也不见得有多好。
沈要不太开心。
他的六小姐,为什么又不理人了呢?
难道是因为她想安安静静的待着,而他却跑到了她的面前?
还是说,难道是因为她的腿已经好了,而他却没有抽空带她出去走走?
也许,她就不该痊愈。
她应该永远瘫痪在床。
依靠他,也只能依靠他。
那感觉就像,仰望着救赎,仰望一个救世主。
那是一条狗仰视一个人的模样。
沈要于是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手相管不了人的一辈子,但他可以管得了萧子窈的一辈子。
不如,就顺着掌纹,真的把手心再次割开吧。
要痛定思痛,要痛下决心,要把蜈蚣似的伤疤变成一条全新的掌纹,取旧的而代之。
这样一来,无论他曾经的命数有多错综复杂,过去的姻缘有多天理不容,便都不作数了——事情总会变好的,肖想总会成真的,普通人的生活会在那新生的血肉里紧密无间的长出来,最终慢慢扎根,陪伴他的一生。
那是,他与萧子窈的一生。
他不过只需要付出一点点些微的代价就好。
死几个无关紧要的人,流一点无伤大雅的血,都太值得。
可萧子窈忽然就唤了他一句。
“沈要。”
她声音轻轻的,不带太多别的意思,沈要于是很快把头埋进她的衣服里去,顺势而上,穿过她的身体,最终自下而上的抬起眼来,躲在她的心口说:“我在。”
“别再想东想西了。”
“我发誓,以后我谁也不会再想,就想你。”
“所以,你也别再去想别人的事情。”
她心跳平淡如呼吸。
是时,沈要只管安安静静的听她说着,根本没有作声。
他其实早就不太相信萧子窈的话了。
不相信,但是很喜欢,这两者之间其实一点儿冲突也没有。
他于是照旧攥紧了她的腰,上下抚动,只将此事心照不宣的翻过去了。
她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最坦白。
坦白到一个亲吻便可以烧遍全身的皮肤,一根手指便可以捅破一个谎言,难怪她总爱在他身下捂住嘴巴,也许是怕做爱的时候说多错多,覆水难收。
他实在餍足无比。
只不过,这一回,沈要着实没能想到,萧子窈居然是来真的。
——她不再出门了。
任谁来劝,也不肯。
原是又过了几日,一日晚间,他下职回来,一见厅里空空荡荡的,便同郝姨问道:“她呢?”
他说的是萧子窈,郝姨几乎想也不用想的便说:“夫人说她不舒服,今天一整天都没下楼来。”
“好。”
沈要立刻嗯了一声,又一面翻着电话簿一面补上一句,“她是怎么说的?头疼,还是——”
郝姨微微颔首。
“夫人只说她不舒服,想安安静静的躺着,也没吃什么东西,也没吃药,我劝也不听的。”
沈要顿时一滞。
其实,倘若换一个字,窒,也不是不可。
隐隐约约的,他直觉那窗子都封死的日子仿佛又在暗中杀了回来,那种既不舒服、又不想分开的感觉便是窒息的感觉了,他多熟悉,他与萧子窈多熟悉,只不过,他原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却不想,这感觉居然要比濒死还痛苦。
他于是便说:“我知道了。”
他当然什么都知道。
也许,萧子窈并不是真的觉得身体不舒服,不过是她觉得生活不舒服而无可言说罢了。
他都知道的。
如此这般,他那通原本想要拨给李大夫的电话,便就此搁置下去了。
萧子窈只在黑漆漆的屋子里静静的躺着。
沈要拉亮灯线的时候,她甚至一点儿要躲的意思都没有,就只是睁着眼,眼仁猛的一缩,也陡的一酸,眼泪一下子哗啦啦的淌了满脸,然后一左一右蔓延开来,像画出了界的眉梢,恋杀青山不去,青山未必留人。
沈要立刻巴巴的叫了她一声。
“六小姐。”
“郝姨说你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