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营里不是正好开饭了吗?我们可以在这边吃……更何况,我还挺好奇这种大锅饭的味道呢,也不知道那卤水到底有没有百姓们说的那么好吃。”
谁知,她话音方落,沈要却一瞬插进嘴来打断她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不就是吃一顿饭吗,我也不是那种挑三拣四的人……”
“就是不行。”
沈要一字一顿,“不准吃这里的东西。”
“那你总要告诉我个缘由!”
“因为不干净。”
如此,沈要便一面说着,一面掀起了油布帘子,那日光一下子洒了满地,如菜市口杀头,鲜血四溅,像狗血,泼得到处都是。
萧子窈顿时眯起眼睛。
然后,她便隐约听见外面有人哭了起来,那声音并不耳熟,却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原是那个红脸蛋的叶则鸣,怀里正抱着一台摔碎了的相机,哭得泣不成声。
她于是侧身,只管扶着沈要站了起来,又走出去问道:“叶小姐,你这是……”
叶则鸣已然口齿不清了。
“军、军长夫人,我在坟山那边捡到了老师的相机……他一向爱惜此物,从不敢离身,连下雨天都是伞给相机打,自己却淋雨……可如今,他的相机却摔碎了掉在悬崖边上,我实在不知道、不知道老师到底怎么了……”
是时,她一旁还站着个随行的卫兵,就说:“那李斯天天就想写坟山的新闻,这是大不敬,一定是冤魂收走了他,让他拍照的时候脚滑,所以一下子摔到河里冲走了!”
“你胡说!我老师只是想写出震惊天下的事实,他能有什么错!”
叶则鸣正说着,萧子窈便有些看不下去了,便上前来拍拍她的手,道:“我会让营中士兵四处找找李记者,也会让人在河流下游多多留神。你呢也先别哭了,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把相机拿回去,再把里面的胶片洗出来,万一从中能看出什么端倪呢?”
“多谢军长夫人。”
叶则鸣道,“那我这就回去了。”
谁知,她适才说罢,沈要却冷不丁的张口叫了一声。
“留下来吃顿饭再走。”
他说,那语气照样很淡,听不出喜怒,更听不出什么莫测,就只是客套,却又因着他的脸色与眼色,所以那客套便尤其变得不像客套。
“李斯想问的事情不止只有坟山这一件。”
“还有这口卤水。”
“你难道不想尝尝吗。”
真奇怪。
眼下,他分明就是迎光而立的。
偏那日光,竟根本照不亮他的双眼。
叶则鸣于是冷不丁的打了个寒战。
“如果……如果这口卤水也是老师本来就想写的内容,那我一定会去吃的。”
沈要冷然摆手。
“来人。”
他道,“去给叶小姐盛一碗卤菜来,多加肉。”
叶则鸣连忙摇头:“不用,这是百姓们的救命粮,我不能抢他们的肉吃……”
“没关系。”
那厢,沈要还在说着,一字一句,不冷不热,不咸不淡。
像刀,又不像刀。
像毒药,又不像毒药。
“叶小姐,肉还有很多。”
“你一定要多吃一点。”
“然后回去,把李斯没写出来的东西,替他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