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窈微一扶额,实在有口难言。
“呆子,普通的小孩子是接触不到真枪实弹的。就连我小时候最先摸的也是子弹壳……你要慢慢的学着接受普通人的生活方式,也要慢慢学会与普通小孩子的沟通方式。”
沈要目光灼灼。
“我为什么要学。”
她一瞬哑然失措。
“就是……总之,你以后是要和普通人一起生活的……总之……”
“我只和你一起生活。”
“但我也是个普通人。”
“好。”
沈要一字一顿,只管了然的点了点头。
“那,如果我学会了,你会给我什么奖励?”
“你在和我谈条件。”
“不。”
他说,“我只是在给自己做决定。”
窗外晴光正好,原是昨夜的小雨停了,白日便阴天转晴,日光透过玻璃窗子照进来,窗棱十字切分,竟然恰到好处却又工工整整的框住了沈要的眼睛。
原来,那么黑的一双眼睛,也有被晴光照亮的时候,就仿佛他眼中长出来一个不可战胜的太阳,那太阳分明全是他的心之所向。
那是,他的六小姐。
“如果我学会了普通人的生活方式,那你会和我一直生活在一起吗?”
“如果我学会了和普通小孩子的沟通方式,那你会和我生一个小孩吗?”
“如果我什么都做到了……”
话音至此,沈要终于稍稍一哽。
——那声音里隐隐约约的带着些哭腔。
“如果我什么都做到了,那你会不会,多爱我一点呢?”
真奇怪。
他分明是在反反复复的确认着她的爱。
可她为什么反而觉得,沈要其实是在做着自己不再被爱的准备呢?
她直觉眼前仿佛挂了一面珍珠帘似的,窗子透进一阵凉风,那珠帘玉幕便贴上她的脸去,只管没头没脸的包住了她,一阵凉一阵热,却不知是在眉间还是心下,都难过,也都垂泪。
“为什么不说话呢,萧子窈。”
沈要是时问道,“是因为讨厌我吗?”
“不是。”
“那是为什么?”
“因为觉得害怕。”
萧子窈说,“我害怕你会死掉。也怕孩子会死掉。我曾经的家人都死了。我不知道我未来的家人会不会也死掉。”
啪嗒。
西洋挂钟施施然的跳过了一格,撞针微颤,如心悸。
公馆上下祥和一片,又隐隐弥漫着豆沙的甜香,想是郝姨又煮了甜豆沙罢,那么暖的气味,那么安静的一个瞬间。
啪嗒。
落泪的感觉,应当与情动很是类似。
仿佛炉上的一小锅红豆沙,绵绵密密,有文火煎熬的痛楚与钻研,热气自下而上的灼心,最终变成一个小小的气泡,然后啪嗒一声,在平坦无波的豆沙汤里破裂开来,终于在那完美无瑕的豆沙皮上留下一个绛红色的伤口。
如陈年旧伤,难以治愈。
沈要于是张了张手,是伤了的那只手,已经不太痛了,便伸手去擦她的眼泪,好容易就擦干了,原是纱布吸水,连带着把她的眼泪都吸干了。
他觉得手心微潮,伤口也隐隐的有些发痒。
“不会的。”
他说。
“如果你很害怕,那我们就,慢慢来。”
“我这次不逼你了。”
“所以,你可不可以也给我一个机会。”
萧子窈嗫嚅着:“什么机会?”
“和你一起,过普通生活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