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的改变,源自于连场天灾导致的人祸,虽然多数的龟兹人民还没有察觉,但他们所爱的国家,确实已经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为了挽救这个危机,龟兹国内一些发现危机的人们开始行动。
暗自寻思,香菱悄然从藏身之处离开,却讶然见到十数丈外的一棵松树晃了晃,一道人影从松树上闪身离开。
「猴子啊猴子,为什么宇文老伯会让你帮我们呢?铁血骑团不想要那颗舍利吗?」
「哇!」
然而,孙武不是一个喜欢向人分辩自己个性的人,比起这个指控,更引起他愤怒的是另一件事。
再怎么说,老爹所找的那么多个未婚妻当中,自己唯一曾经给过自己异样感觉,并且牵挂至今的……就只有那幅画像中的绿眸女孩,当时她给自己的那种感觉,不晓得算不算初恋?
「吱吱,小月公主是龟兹王国第一美人,也是国王陛下唯一的掌上明珠,脸蛋漂亮,还有一副魔鬼身材,小少爷如果能帮我们的忙,公主一定会非常感谢你的。」
※※※
以这个国家的王子为首领,王宫侍卫队的两名统领还有王宫侍卫队的一半成员离开故乡,组成了现在被称为「铁血骑团」的组织,开始离乡背井,远驰万里,到中土寻求拯救国家的方法。杀人放火的掠劫行为,所取得的钱财全数运回域外,作为对国内的资助,尽管这种掠劫行为有辱骑士荣誉,并且违背国王的意志,不过基于对中土人的憎恨,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也许背对着人说话,是铁血骑团的传统,拓拔斩月听到孙武的道谢,并没有回身,只是淡淡说了两字「白痴」就离开了。
事情当然不是那样子,孙武也不清楚洛叔叔是怎么离开的,他每次都是来无影、去无踪,自己掌握得到才是怪事,不过姊姊的飞鸽回讯中已经给了洛叔叔的地址,等到佛血舍利的问题告一段落,自己就可以登门拜访,见见这位久违的叔叔,问问他为何许久不来梁山泊。
过去只在书本里头看到的把戏,实际亲眼目睹,孙武几乎是两眼放光,又羡慕又好奇地盯着那只猴子猛看。
「没用的东西!这样也配成为巨阳武神的义子吗?」
「……来自梁山泊……父母不详……巨阳武神为什么会收这孩子当义子?他的出身……是来自江湖?还是……」
「很棒喔!少爷,你已经开始赢得人家的好感了。」
「巨阳武神他之所以受到龟兹人民的无比敬重,不光是因为他消灭魔狼群,拯救了百姓,他那近乎神一样的武功,强之又强,这才是人们真正敬重他的理由,所以虽然他作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我们仍视他为武神,但像你这种只懂得倚仗长辈名号,招摇撞骗的废物,根本就是个耻辱,佛血舍利绝不能交给你这种人!」
「域外什么地方呢?」
「……早饭吃不吃?」
香菱却疑惑起来,因为宇文龟鹤的好意提点,更证明了自己的猜想,那就是他并不乐意见到北宫罗汉取得舍利。倘若取得舍利符合铁血骑团的利益,那他这种不合理行为的唯一理由,就是他与北宫罗汉有个人私怨,相互不睦,所以才会多方阻拦北宫罗汉,甚至暗助孙武。
香菱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拓拔斩月,而且以两人的身分来说,如果对方看自己不过眼,想要找自己出气,大可祭刀一挥,直接砍了自己一条手臂,虽然冷血残暴,但这才是铁血团长该有的气派,像刚刚那样故意撞一下,弄到饭团落地弄脏,这根本是小孩子赌气胡闹的动作,哪有身为铁血团长的威仪存在?
小殇一点都没有要和孙武同甘共苦的意思,骑在一匹略矮的小马上,就这么与孙武一面行进,一面说话。在后跟随的香菱,遥遥凝视他们两人,却注意到宇文龟鹤自听完孙武说话后,就好像在想些什么,喃喃自语。
被香菱这么一说,孙武只能苦笑,自己本来已经想好,见到这些未婚妻的时候要向她们道歉,请她们原谅当初老爹酒后胡来的恶行,并且解除婚约,哪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
「拓拔斩月?刚刚……他也在看吗?」
「……你说得对,我是懦夫。」
「小小的孙少爷,你知道我们是从哪里来的吗?吱。」
之前孙武一个晚上就可以反覆冲上五百多次,但是当北宫罗汉有了戒心,而他的护身金钟罩又较之前衰弱许多,这晚他连十次都撑不到,就给北宫罗汉打飞出去,摔坠在地上,牵动内伤,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我得冷静下来,在这种时候冲动的话,就更做不了事了。)
照理说,既然是赶路,就应该是昼夜不停,即使是入夜后也应该继续行动,但在太阳下山之前,拓拔斩月就下令早早歇息,所有人埋锅做饭,为明天的行动做出准备。
「不,这少年还有一个便宜姊夫,但是因为养不起一个喝酒像喝水的肥婆,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带着大笔帐单偷偷含泪逃跑了。」
深呼吸一口气,重新镇定下来后,孙武发现这样下去不行,虽然说自己大可以就这么远远看着敌人直到天亮,但时间长了,北宫罗汉可能就会发现问题,如果他看穿自己正在准备的战术,那就大大不妙,所以自己还是得要做些事情来让他分神。
侧眼望向周围,附近的铁血骑士都低下头,一副偷偷忍笑的样子,再看看拓拔斩月逐渐远去的背影,香菱又觉得这也难怪,因为对方确实也是个小孩子。
「呵,天真的小鬼,因为这就叫做『恶』,这就叫做『江湖』,江湖之中不讲对错,有实力就能主宰一切,我承认你说得都没错,但那又如何?只会嘴巴讲道理,每个人都会,但如果以为这样就能改变世界,我只能说你不但天真,简直是蠢得可以!」
孙武来到香菱身边,说出的话固然让香菱心中欢喜,但还是表示拒绝。
北宫罗汉强烈表示不满,因为今日一整天的跋涉中,他走在队伍的最后头,已经察觉到有人追上来,虽然他暗中收拾掉几个,却不敢肯定会否有漏网之鱼,换言之,这条路线已不再安全,众人应该要立刻启程,拉远与敌人之间的距离才是上策。
背对少年,北宫罗汉似乎连头都低了下去,雄伟的背影看来竟有几分落寞。
这个错愕的答案,在第二天有了分晓,为了偷偷苦练香菱所传授的秘诀,少年整个晚上勤修不辍,根本没有时间睡觉,直到天明拂晓时,才因为疲惫不堪,短暂地阖眼休息。
宇文龟鹤一句话也不说,却让肩头的猴子在那边手舞足蹈,做出种种滑稽的动作,看得孙武眉飞色舞,双方的生疏与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
假如这些话让铁血骑士们听到,一定会非常震惊,因为北宫罗汉不该是一个会说这种话的男人,此时表现得如此丧气、如此雄风尽失,就连孙武都大出意外,想不到自己的几句话能有这等影响,心里暗自希望北宫罗汉能改变主意,不再坚持取舍利。
「什、什么啊?老伯你在说什么东西啊?」被宇文龟鹤的一句话吓住,孙武只能这样含糊以对。
不合理的现象,让香菱苦思不出,却听到孙武想也不想地对猴子问话。
香菱说出了这个重点,而宇文龟鹤肩上的猴子跳来跳去,也跟着帮腔。
没有多说半句话,拓拔斩月从香菱身旁走过,但在错身而过的瞬间,短暂的一下碰撞让香菱手中的饭团掉落在地,跟着更被「凑巧」一脚踩过。
在孙武所看不到的地方,他的一番言语正发挥效果,香菱想着孙武的话,隐约觉得事有蹊跷,可是她却无心细查,因为一种奇异的感觉,正暖暖地在胸口散发开来。
一说完,孙武拔足飞奔,想办法尽快离开北宫罗汉的视线。做出实际成绩所需要的力量与技巧,自己还不能掌握,从现在起要把握住每一分时间,拼命练习,试试看能否在两天后创造奇迹。
香菱的注意力却放在其他层面,铁血骑团的来历秘密,若非今日宇文龟鹤亲自坦承,万紫楼起码还要查上一年半载才会有眉目,真是非常有用的重要情报。龟兹王国远在万里之外,国王的名声香菱早有耳闻,如今看来更是不假,因为连北宫罗汉这样独来独往、冷僻孤傲的刀客,都愿意担任他的侍卫统领,保卫王宫安全,那龟兹国王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但如果跳脱这一点,把问题放在「一个来自梁山泊、生身父母不详的少年」,那她马上就会有所联想,想到一个谣传多年的民间秘闻,同样属于梁山泊宝藏故事中的一页:梁山泊的王子传说。
这时,宇文龟鹤无声无息地靠过来,也不说话,跟着两人默默地走了一段路,怪异的眼神朝着少年上下打量,当孙武觉得心里有点发毛的时候,这名半白头发的老人捻须微笑,明白了少年之所以坚持步行的理由。
「……原、原来老伯是大官,拓拔团长是王子啊!」
「唔,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但为什么他好像对我们很有敌意啊?呃,这样说也不对,他本来就该敌视我们,不过……」
「吓!会说话的猴子!」
时间太短,双方没有言语交谈,不过自从那天被擒审问后,孙武都没有机会与拓拔斩月单独碰头,对方也好像非常嫌厌他们三人般,始终离他们远远地,连句话都不说,今天会主动送食物过来,是前几天根本想像不到的事。
睡得迷迷糊糊,好像听到有人这么叫,孙武朦胧应了一声,以为像前几日一样是由香菱端食物过来,本能地伸手去接,同时慢慢地睁开眼睛。
然而,这个天真的想法却注定要失望了。
(不,这不可能,他们两个人说话的样子与眼神,真的是那种过命交情,不可能是因为私人恩怨,那到底为什么他会这样做?)
没说话,但简短地碰到了对方的手,孙武回想刚才一瞬间的感觉,只觉得对方的手握起来好小也好细,浑然就不似自己以为的那样凶恶,更和挥动祭刀时候的恐怖威力没法比拟;再看看背影,突然觉得拓拔斩月看来好瘦小,连那身衣服穿起来都有些过大。
基于这个考量,孙武再度尝试闯阵,不过在北宫罗汉已经有戒心的此刻,这种徒具热血式的冲动闯阵法,只有自取其辱的效果,并没有任何实质意义,而且孙武还发现北宫罗汉迫发刀气退敌时,连离地三尺的上方都笼罩在刀气范围内,如果自己想像上次那样跃身空中躲避,恐怕才跳上去就要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