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方亭过上有人分担家务的日子, 下午下课回来,再也不用紧赶慢赶捣弄晚饭。而且钟点阿姨来时她们已然出门, 走时温上饭菜,她们还在回来的路上。
家里竟像多了看不见的田螺阿姨。
她忙碌一年,一直觉得辛劳与工资匹配,这下责任减负,工资不变,她没见识地忐忑好几天,觉得德不配位, 总怕这是辞退的回光返照。
她的不安大概持续到谈礼同出院的日子, 谈韵之不用再往医院跑, 闲下来也不见有其他动作, 田螺阿姨照旧出没, 徐方亭才算安下心。
进入八月, 往年这个时候高二学生和复读生已经开始收拾行囊,再回校补课的路上。
徐方亭觉得是时候给徐燕萍打一个电话。
仍是选在谈嘉秧上课期间,这个时间点徐燕萍可能午觉刚醒,还没开始准备食堂晚饭。
徐方亭出到楼梯出口外面,那片工地的高架桥初具模样, 正在围栏两侧安装土黄色声屏障,叉车正把一板板货物运上去。
音频电话拨过去, 那边很快接起,喊了一声“亭亭”。
“妈, 在忙吗?”
“没有,怎么了?”
徐方亭说:“没事,之前听小蝶说你在镇上找到工作了,想问问, 身体还吃得消吗?”
那边出现短暂停顿,似是叹气一声,只听徐燕萍道:“上了一段时间,没去了。”
徐方亭备有几个可能的回答,或者徐燕萍抱怨身体不适应,或者事多工资低,或老板太抠门,但对这个回答完全没有准备。
绿化公司的成员应该相对稳定才是,不像工地施工队四处流迁,做完一个挪向下一个,或者变成最后一个,回家赋闲,隔一段时日跟另外的工头干活。
如果徐燕萍工作稳定,是不是可以暂且把债务优先级降一下,让她先回学校读书,趁着对各科目重点还有模糊印象。
徐方亭怔了一瞬,试图保持淡然,问:“怎么没去了,哪里不适应吗?”
“各方面不合适……工资低……破事还多……”徐燕萍的嗫嚅转为烦躁,“哎,干不开心就不去了,哪有什么原因!”
“我也不想当保姆,当保姆也没多开心,可我也干了一年啊。”
徐方亭猛然想起孟蝶的妈妈,没多少收入,还把孟蝶寄回家的一部分钱用来买保健品,徐燕萍曾背后埋怨真不知女儿挣钱辛苦;还有徐燕萍曾提到走错路最后替富豪锒铛入狱的姐姐,她妈妈曾大肆炫耀女儿攀上高枝变凤凰,自己也穿金戴银,化身为仙姬坡的真仙姬。
徐方亭说:“身体可以的话,有份工就坐着先啊,一分钱也是钱,总比闲在家好。”
经过上一次争吵,双方也许都有弥补之意,让大片沉默替代叫嚣。
徐燕萍破罐破摔地叹了声,说:“我知道要做工啊,我也想去做工。等下个月案子开庭再说吧,现在找工到时连假都请不了。”
工作日徐方亭难以请假,那天可能无法出庭,她们不认识权贵亲戚,对法律了解不深,只能寄希望于律师,但据说一审拿不到赔偿,得反复拉锯战,旷日持久,所以有部分受害者家属宁愿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