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们做工时间不长,一个月三班倒,一班做十天,余下时间可以凭手艺养家糊口。
不想,他们这次工期紧,任务重,没有轮回,做了三年工什么都没捞到。
就是那盐粮,也是得工程结束了才结算,而工程还遥遥无期。
“这座宫殿刚建好,那座宫殿失火了,那座宫殿没修好,又一座宫殿失火了。”妇人唉声叹气,说话间都替他丈夫愁。
收工遥遥无期,还被官吏和工头打骂,于是匠人们一合计,就一起逃了。
她家那口子也在里面。
然而,工匠这一逃,工期更难完成了,圣上大怒,派了锦衣卫下来严厉追查。
这位舍人就是负责追逃这片地区逃亡匠户的锦衣卫头目。
按律,逃匠抓到后,要杖刑八十,允许折赎,就是花上二三十两银子后就免了这顿打。挨打以后或者出银子后,这些匠户同家人还要被押回京城继续做工。
追捕的锦衣卫在这方面还有个权利,就是可以不把家人押到京城。
那妇人肯定不愿意去京城啊,在这儿还没银子呢,到了京城还不沦落街头?
“但凡有银子,谁家汉子当逃匠啊。”妇人越说越委屈,索性坐在地上哭嚷起来,“这天杀的锦衣卫,把我丈夫抓到以后,说让我陪他睡一觉,我家汉子的杖刑,还有我们去京城可以都免了。”
然后——
“他睡了我三晚上。”妇人把包袱打开,“一晚上免杖刑,一晚上免去京城我认了,这多睡了一晚上,大人,您说,我拿他这点儿银子过分吗?”
陆白在无语问苍天。
刚才还是一副草菅人命的苦情戏,这画风这么一下子就变了。
妇人催促,让陆白好好看看。
陆白这才醒悟,探头看了看,包袱里放了一些银筷子,银碗,虽然都是些银器,但折合下来差不多也就二十两。
陆白点下头,“不过分。”
按一晚免二十两银子的约定,第三晚拿走二十两银子不过分。
锦衣卫舍人在旁边冷冷的说话了:“不告而取视为偷。”
陆白又点下头,“也对,你告诉他你拿了?”
“我告诉他我就拿不走了,他不给我呀!”妇人觉得很无辜,还觉得陆白很轴,“我也打不过他,你觉得我告诉他我要拿银子,他会给我?”
陆白问锦衣卫舍人,“你给不给她?”
锦衣卫舍人,“我肯定不给呀,凭什么,她又不值——”
“咳咳。”
锦衣卫舍人赶忙改了口,“大人,她这是讹诈,当时我俩是心甘情愿的。”
“屁哦,就你那小拇指粗的玩意儿,谁跟你心甘情愿哦。”妇人毫不客气。
陆白又凌乱了。
他有点儿佩服这妇人了,真乃女中豪杰也。
“信口雌黄,什么小拇指粗,你再污蔑本官,本官不客气了!”锦衣卫舍人怒道。
妇人有了陆白撑腰,也是个胆儿敢于撒泼的,“好啊,是不是污蔑,你脱下来啊!”
“行了,行了。”陆白制止他们。
好歹也是锦衣卫,在码头上这么闹下去,名声何在。
陆白也是锦衣卫,他不为这些人,也得为自己的名声考虑。
“这个案子——”
陆白看着锦衣卫舍人,“你有什么要说的?”
锦衣卫舍人毫不犹豫的道:“污蔑!赤裸裸的污蔑!大人,明明是他勾引我,试图免她丈夫的刑罚,而我只是犯了男人都会犯得错误!她没有折赎银子,所以我根本没有免他丈夫杖刑!”
“不要脸,你太不要脸了你!”
妇人向他拱手,“我背着我家汉子当暗门子,已经够不要脸了,你更不要脸!”
她挡暗门子,当时为了糊口,下很大决心才把脸豁出去不要。
现在锦衣卫舍人这么干脆,妇人佩服。
锦衣卫舍人怒了,“本官有皇上追捕工匠的驾帖在,等同于钦差,你若在污蔑我,就是污蔑圣上,小心我——”
顾清欢站出来,“那些抓起来的工匠何在?”
锦衣卫舍人愣一下,心里揣测顾清欢问这个,估计是要查他是不是真睡了匠户的女人,然后免他们杖刑了。
这话当然是假的。
他还是很有节操的,睡了他们的女人,都没动刑。
为了不让陆白查出来,锦衣卫舍人说道:“宫内工期紧,我让手下先行把他们押回京城了。”
这个借口天衣无缝。
然而,顾清欢微微一笑,“你持有驾帖,而非圣旨,驾帖上写明了你的权限,所以,你虽是钦差,但仅有追捕逃匠之责,而且——”
顾清欢看妇人一眼,“根据律法,对逃匠杖刑乃刑罚,刑罚必须有地方官执行,折赎的银钱,也要入了衙门内的赃罚库——”